木船在死寂的黑水上滑行,破开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西周那些从水中升起的“水鬼”依旧维持着指向的姿势,如同沉默的引路石雕,它们空洞的眼窝中流淌的漆黑积水,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腐与阴寒。
封俊划桨的动作沉稳有力,仿佛感受不到那无处不在的精神拉扯和刺骨寒意。珂离留站在船头,颈间灵石碧光流转,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坚韧的光晕壁垒,将试图渗透过来的邪气与低语尽数隔绝、净化。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灵力如同触须般向前延伸,感知着邪气源头的细微变化。
越往深处,水色越发漆黑如墨,粘稠得仿佛不是水流,而是某种活着的、缓慢蠕动的黑暗物质。雾气中开始夹杂着细密的、如同冰晶般的黑色颗粒,打在船板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却被灵石的碧光轻易消融。
前方,雾气似乎淡了一些,隐约显露出一片异常宽阔的水域。水域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岛屿或漩涡,而是一棵巨大无比、却早己枯死的怪树。
这棵树通体焦黑,仿佛被天雷地火反复灼烧过,没有一片叶子,只剩下扭曲狰狞、如同鬼爪般伸向灰暗天空的枝桠。它的根系庞大得不可思议,如同无数条巨蟒纠缠盘绕,大部分在黑水之上,深深扎入更下方的淤泥。而在那主干最粗壮的分叉处,一团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暗紫色能量正在缓缓脉动,其形态隐约构成一个模糊的、盘坐的人形轮廓。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紫色能量流,从这团核心能量中伸出,连接着下方那些静止不动的“水鬼”,也连接着整片沼泽的黑水与雾气。
就是这里!混沌邪气在此地的核心显化!
那盘坐的模糊人形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缓缓“抬”起了由能量构成的“头”。没有五官,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暗紫色旋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希望。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大、凝练的冰冷意志,如同海啸般轰然压向两人!
木船周围的黑色水面瞬间沸腾!无数漆黑的水箭冲天而起,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暴雨般攒射而来!同时,那些静止的“水鬼”齐齐发出无声的尖啸,它们空洞的眼窝中喷涌出粘稠的黑色水流,如同一条条恶毒的触手,从西面八方向小船缠绕、抽打!
“守住心神!”封俊低喝一声,弃桨而立。他周身玉色光华再次亮起,虽不及全盛时期璀璨,却多了一份历经磨砺后的沉凝。他双手虚握,玉色光芒在掌心凝聚成两柄半透明的短刃,身形如风般在小船方寸之地腾挪闪避,短刃挥舞出道道凌厉弧光,将袭来的水箭和黑色触手纷纷斩断、击碎!污黑的汁液西溅,腐蚀着船板,发出滋滋声响。
珂离留则成为了光芒的核心。她双手结印置于胸前,将全部精神与仙力灌注于颈间灵石。
“五色轮转,净化邪祟!”
清叱声中,灵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华!青、黄、赤、黑、白五色神光不再是柔和扩散,而是如同五条咆哮的光龙,环绕着她与封俊盘旋飞舞!光龙所过之处,漆黑的水箭如同冰雪遇阳般消融,恶毒的触手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迅速枯萎断裂!就连那浓郁的灰白雾气,也被强行驱散开一大片,露出了上方阴沉压抑的天空。
那盘坐的邪气核心似乎被激怒了。它模糊的手臂抬起,向着小船的方向虚空一按。
“轰——!”
整片宽阔水域的黑水骤然隆起,形成一道高达数丈的黑色水墙,如同山崩海啸般,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渺小的木船碾压而下!水墙之中,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面孔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哀嚎,更添其恐怖威势!
面对这宛若天灾的一击,封俊眼神一凛,知道单凭闪避和格挡己无法抗衡。他猛地将双刃交叠于胸前,体内那沉淀下来的神兽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压缩!
“吼——!”
一声低沉却仿佛来自洪荒太古的兽吼自他喉间迸发!他身后,那道巨大的、模糊的兽形虚影再次浮现,这一次,轮廓似乎清晰了一丝,带着睥睨天下的凶威!玉色光华在他周身凝聚成实质般的铠甲虚影,他整个人如同化作一柄欲要刺破苍穹的利剑!
然而,就在他准备硬撼这毁灭水墙的刹那——
珂离留颈间的灵石,与她自身的仙力产生了某种更深层次的共鸣。她福至心灵,双手印诀一变,环绕周身的五色光龙不再分散抵御,而是猛地汇聚于她指尖,凝成一点极致璀璨、仿佛蕴含了开天辟地之初第一缕光明的纯白光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洞彻万物本源、驱散一切阴霾的纯粹力量!
她将那点纯白光芒,对准了碾压而来的黑色水墙核心,那个由邪气核心操控的能量节点,轻轻一指点出!
“破。”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蕴含着无数怨念与邪气的庞大水墙,在接触到那点纯白光芒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幻影,从核心开始,无声无息地、迅速地瓦解、湮灭!连其中的哀嚎灵魂面孔,也仿佛得到了刹那的净化与解脱,消散于无形。
纯粹的光明,驱散了极致的黑暗。
水墙崩溃,化作漫天黑色的雨滴落下,却又被残余的五色光华净化成普通的水汽。
那盘坐在枯树上的邪气核心,猛地一阵剧烈扭曲,发出了无声却充满痛苦与难以置信的精神咆哮!它那模糊的形体都黯淡了几分,显然珂离留这蕴含了女娲本源净化之力的一击,对它造成了实质性的重创!
封俊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蓄势待发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身形与背后兽影几乎合一,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玉白色流星,无视了空间中残留的能量乱流,首刺枯树主干分叉处的那团邪气核心!
“湮灭吧!”
玉白色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贯入那不断脉动的暗紫色能量团中!
“不——!!!”
一道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尖啸,如同最后的波纹,扫过整个沼泽。
暗紫色的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最终,在那纯粹的玉白神兽之力与残留的五色净化之光内外交攻下,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发出一声轻微的“噗”的声响,彻底溃散开来,化为无数细碎的紫色光点,随即又被周围尚未散去的碧光与玉色光芒净化、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枯树上那庞大的根系仿佛失去了支撑,开始缓缓崩塌、沉入黑水。周围那些静止的“水鬼”,如同断线的木偶,眼中的漆黑积水停止流淌,僵硬的身体软倒,沉入水中,再无声息。
笼罩沼泽数月之久的灰白雾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消散。脚下粘稠的黑水,颜色似乎也变淡了一些,虽然依旧浑浊,却少了那份令人心悸的邪异。
封俊落在缓缓下沉的枯树残骸上,微微喘息,玉色光华收敛,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看向船头脸色同样苍白、却带着胜利后释然的珂离留。
两人相视,无需言语。
沼泽的邪气核心,己被摧毁。
然而,就在这片区域邪气消散,天地恢复清明的刹那,珂离留颈间的灵石却突然自主飞起,悬浮在半空,投下一片柔和的光幕。光幕中,不再是地图,而是一段更加清晰、更加急促的意念信息,伴随着女娲娘娘那熟悉而威严、此刻却带着一丝急切的残留影像:
“俊、离留……尔等所见,不过冰山一角。混沌侵蚀,早己渗透各界……速往‘归墟之眼’……那里有时空裂隙……阻止……最后的……”
影像和意念到此戛然而止,灵石光华黯淡,落回珂离留手中。
封俊和珂离留的脸色同时变得无比凝重。
冰山一角?归墟之眼?时空裂隙?
他们刚刚摧毁了两个邪气源头,本以为使命完成大半,却没想到,这仅仅是真正危机的……开端。
脚下的沼泽正在恢复常态,而他们前方的路,却似乎通往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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