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的雪冷冽，南疆的沼泽阴寒，但此刻，封俊与珂离留站在逐渐恢复清明的沼泽边缘，感受到的却是一种源自神魂深处的、更沉重的寒意。
“归墟之眼……”封俊低声重复着这个从灵石中得到的名字，眉头紧锁。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吞噬与终结的意味。在人间最古老的记载中，那是万水汇聚之地，是世界尽头通往虚无的深渊，是连光阴都能埋葬的终极之暗。
珂离留紧握着手中光华内敛的灵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女娲娘娘最后那戛然而止的警示，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刚刚因净化此地而生出的些许轻松。“娘娘说……阻止最后的……是什么？最后的侵蚀？还是……最终的降临？”
封俊摇头，目光投向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片传说中的禁忌海域。“不知道。但‘时空裂隙’……这比单纯的邪气侵蚀要麻烦得多。”若混沌邪气通过裂隙源源不断涌入，或者更糟，裂隙另一端连接着某个被彻底侵蚀的世界……
后果不堪设想。
没有时间休整，甚至来不及向寨子里担忧的巫老和阿岩详细解释。封俊只简单告知核心邪秽己除，沼泽将缓慢恢复，便与珂离留即刻动身。
目标——归墟之眼。
这一次的旅程，远非前两次可比。归墟之眼并非固定地标，它在最古老的海图上也只是一个模糊的传说，伴随着“舟船莫近，飞鸟不渡”的禁忌。它可能存在于现实与虚空的夹缝，位置飘忽不定。
封俊动用了他在人间经营百年所积累的所有隐秘资源。不再是商业情报，而是那些触及世界另一面的古老传承、避世家族、以及游走在科学与神秘学边缘的探险者组织。巨额的资金、稀世的珍宝、乃至某些承诺，如同无形的网撒向全球，只为捕捉关于“归墟”的任何一丝真实线索。
珂离留则日夜与灵石沟通，试图在那浩瀚如星海的娘娘残留意念中，找到更精确的坐标。她周身时常萦绕着淡淡的五色光晕，气息与灵石愈发交融，有时甚至会无意识地悬浮离地数寸，引得封俊驻足凝视，眼底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忧色。这种力量的深度融合，不知是福是祸。
线索零碎而混乱。有渔民在风暴眼中瞥见过吞噬光线的巨大漩涡；有卫星在特定经纬度捕捉到无法解释的能量异常；更有一些濒死的深海探险家，呓语着在万米海沟之下，见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裂痕”……
封俊凭借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和首觉，将这些碎片一点点拼凑。他锁定了一片位于太平洋深处，远离任何航线的广阔海域。那里是海洋学上的空白区，磁场混乱，气候极端，被称为“船舶墓场”。
“就是这里了。”封俊指着电子海图上那片被特殊标记的、深邃的蓝色区域，对珂离留说道。他的语气带着确定，却也有一丝凝重。那片海域传来的微弱能量波动，与灵石感应到的“归墟”气息，隐隐吻合。
他们需要一艘船，一艘能抵御极端海况、并能潜入深海的特殊船只。封俊名下的船运公司没有这样的设备，但他很快通过一个瑞士的匿名账户，联系上了一位以承接“特殊勘探项目”闻名的、代号“船长”的古怪家伙。
三天后，一艘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破旧的远洋考察船，悄无声息地停靠在某个偏僻的南太平洋小岛码头。船体上锈迹与新旧油漆斑驳交错，但封俊一眼就看出，那看似老旧的船壳下，隐藏着远超当今民用科技水平的动力系统和探测设备。
“船长”是个精瘦的白人老头，戴着遮阳帽，眼神如同鹰隼，嘴里叼着烟斗，对封俊支付的、足以买下十艘崭新科考船的加密货币只是瞥了一眼，注意力更多集中在珂离留身上，尤其是在她颈间停留了一瞬。
“目的地，魔鬼三角区核心？”船长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沙哑，“你们是我见过最不怕死的客人，也是最……特别的。”他没有多问，只是摆了摆手，“上船吧。不过事先声明，到了地方，我只能把你们送到边缘，能不能进去，看你们自己。那地方……我的‘老姑娘’也扛不住太久。”
船只驶离码头，向着那片被诅咒的海域进发。最初几天，风平浪静。封俊和珂离留在狭窄却设施完善的舱室内，做着最后的准备。封俊调试着几件带来的古老符文器物，它们在某些情况下能稳定空间。珂离留则继续温养灵石，试图在那纯白的净化之光外，激发出应对时空紊乱的力量。
随着船只深入，天气开始变得诡异。前一秒还是烈日晴空，下一秒就可能被浓得化不开的海雾包裹。指南针疯狂旋转，无线电里充斥着刺耳的杂音，时而夹杂着无法辨别的、仿佛来自远古的低语。海水的颜色也变得深邃近黑，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而模糊的黑影在船下游弋，却又在声呐探测上一闪即逝。
船长和他那些沉默寡言、身手矫健的水手们，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凝重。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第七天凌晨，瞭望哨发出了急促的警报。
封俊和珂离留冲到甲板上。眼前的一幕，让见多识广的封俊也瞳孔微缩。
前方的海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缓缓旋转的旋涡。旋涡的边缘是墨蓝色的海水，越往中心，颜色越深，首至化为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的黑暗。那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在流动，在扭曲，仿佛连接着宇宙的深渊。旋涡的上空，没有云，只有一片扭曲破碎的、如同打碎了玻璃般的天空，隐约能看到其后闪烁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诡异星芒。
强大的引力从漩涡中传来，拉扯着船只，海水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掀起山峦般的巨浪。空气中弥漫着狂暴的能量乱流，空间本身都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这里，就是一切的尽头与起点。
这里，就是归墟之眼。
船长死死把住舵轮，手臂青筋暴起，对着通讯器嘶吼：“不能再前进了！再往前，我们都会被吸进去撕碎！”
封俊看向珂离留。她颈间的灵石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碧色，也不是纯白，而是一种混沌初开般的、交织着无数色彩的光晕，与前方那巨大的黑暗旋涡隐隐对抗着。
“我们到了。”封俊的声音在风暴与空间的嘶鸣中，清晰地传入珂离留耳中。
他伸出手。
珂离留没有丝毫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两人对视，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澄澈的坚定。无论前方是时空的裂隙，是混沌的源头，还是最终的使命，他们都必将共同面对。
下一刻，封俊揽住珂离留的腰，周身玉色光华与珂离留灵石的混沌光晕交融，化作一道流光，毅然决然地脱离了剧烈颠簸的考察船，如同两颗逆流而上的流星，投向了那片吞噬一切的、巨大的黑暗漩涡中心。
船长和水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道身影被黑暗吞没，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巨大的归墟之眼，依旧在缓缓旋转，无声地诉说着属于它的、亘古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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