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沙沙，像情人间的低语。回“醒石”的短短一程，两人并肩，却都沉默。封俊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噪，比揉面团时腕动脉的搏动更清晰。他眼角的余光能瞥见珂离留垂在身侧的手，纤细，白皙，方才覆在他手背上的微凉触感幽灵般残留着。
推开玻璃门，熟悉的暖香扑面而来，兼职小妹小吴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封俊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珂离留与门外那个可能存在的“纠缠”隔绝在他这片小小的、由麦香构筑的堡垒之内。
“要……喝点什么吗？”他声音有些干涩，走向操作台后的咖啡机，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还是老样子，红茶？”
“嗯。”珂离留在老位置坐下，目光掠过窗外，那个西装男人早己不见踪影。她收回视线，落在封俊忙碌的背影上，他肩背的线条似乎比平时更紧绷些。“谢谢。”
咖啡机嗡嗡作响，蒸汽喷涌。封俊借着这噪音的掩护，深吸了一口气。刚才在公园那一刻不受控的冲动，此刻化作细密的针，扎在理智的边缘。他为什么会那么不管不顾地冲出去？那个男人是谁？他们之间……
他端着红茶转身，放在她面前的桌上。瓷杯与木质桌面碰撞出清脆的轻响。
珂离留没有碰那杯茶，她抬起眼，首视着他，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种洞悉的平静：“你想问什么？”
封俊僵在原地。她总是这样，轻易看穿他试图掩饰的情绪。他攥了攥手指，上面似乎还沾着未洗净的面粉。“那个人……”他开口，声音低哑，“他让你为难了？”
“算不上为难。”珂离留端起茶杯，指尖着温热的杯壁，“一些陈年旧事，他不甘心罢了。”她轻描淡写，语气里却带着一种封俊无法理解的、与她那清雅外表不符的淡漠，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古董的归属。
封俊的眉头没有松开。陈年旧事？什么样的旧事，会让一个男人用那种带着隐隐压迫的姿态来找她？他发现自己对她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喜欢某些特定口感的面包，喜欢看些冷僻的书，气质不凡，其余皆是一片迷雾。
“你……”他喉结滚动，一个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你到底是什么人？
但珂离留打断了他。她放下茶杯，目光转向玻璃橱柜里所剩不多的面包，语气自然地转换了话题：“黑麦坚果棒，明天真的会做？”
封俊愣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嗯，酵种状态很好。”
“那我明天早点来。”她说着，唇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扬起，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心湖荡开圈圈涟漪，“免得被抢光了。”
这一刻，封俊忽然意识到，她在用一种笨拙的、属于她的方式，作者“亭泽”推荐阅读《小奶狗奇遇记》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安抚他刚才因目睹那一幕而生出的不安。她不愿意多说，却用“明天见”的承诺，给了他一个锚点。
一种混合着失落与奇异的满足感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弥漫开来。失落于她依旧紧闭的心门，满足于她此刻愿意给予的、这片刻的安宁与靠近。
“好。”他听见自己回答，声音柔和了下来。
午后阳光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充满麦香的空间里静静交叠。
之后几天，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珂离留准时出现，安静阅读，品尝面包。封俊依旧专注地揉捏面团，控制火候。只是有些东西，到底不一样了。
封俊发现自己会在调配新口味时，更多地去考虑她的偏好。会在她杯子空了一半时，默不作声地续上热水。会在打烊后，看着她坐过的位置，发一会儿呆。
而珂离留，偶尔会在与他视线不经意相撞时，不再立刻移开，而是停留那么一两秒，眼底深处仿佛有冰雪初融的微光。
这天深夜，面包店早己打烊，万籁俱寂。封俊独自在操作台前，准备明天的酵种。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光滑的不锈钢台面上，泛着清冷的光泽。
他处理完最后一点材料，洗净手，习惯性地走到窗边珂离留常坐的位置。鬼使神差地，他坐了下来，从这个角度看向他的操作台，看向他平日里沉浸其中的世界。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细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传来。不是声音，不是影像，而是一种感觉——冰冷，粘稠，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适的腥气。
他猛地蹙紧眉头，下意识地按住太阳穴。这感觉……很陌生，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熟悉。像什么呢？像……像那天在公园，感受到那个西装男人带来的、不愉快的压迫感，但更加隐晦，更加阴冷。
几乎是同时，他脑海中毫无预兆地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沼泽，黑色的水冒着气泡，浓雾弥漫，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蠕动……
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
封俊晃了晃头，那不适感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点冰冷的余悸。是太累了吗？出现了幻觉？
他站起身，环顾着这间充满温暖香气、他一手打造的面包店，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却像角落里悄然滋生的霉斑，无声地渗透开来。
人间烟火，岁月静好。
可他隐约感觉到，在这片宁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循着某种他尚未知晓的轨迹，悄然逼近。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那个坐在窗边、身份成谜的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变得深沉。
有些迷雾，他需要亲自拨开。
有些答案，他必须要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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