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要连夜进山？”
张婶和匆匆赶来的苏大山夫妇异口同声地惊呼出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反对。
夜里的青云山，和白天完全是两个世界。毒虫猛兽出没，地形复杂难辨，别说是苏晚晴一个小姑娘，就是村里最有经验的老猎户，也不敢轻易在深夜进山。
“不行，绝对不行！”苏大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拄着拐杖挡在女儿面前，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晴儿，爹知道你心善，可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柳氏更是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拉住苏晚晴的胳膊，声音都在发抖：“晴儿，听话，咱不去。狗子这病，等天亮了，等老郎中回来了再说。你可不能有事啊。”
就连张婶，虽然心急儿子的病情，也连连摆手：“是啊，晴儿，使不得，太危险了。婶子不能为了我家狗子，让你去冒这个险。”
面对家人的阻拦和张婶的劝说，苏晚晴的内心也并非毫无波澜。她知道他们的担心都是出于爱护，她也知道深夜进山的危险。
但她更清楚，狗子的病情等不了。高烧持续不退，对于一个几岁的孩子来说，极有可能烧坏脑子，甚至危及生命。她既然遇上了，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流逝。
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作为一名医者的本能。
“爹，娘，张婶，你们听我说。”苏晚晴深吸一口气，眼神异常坚定，“狗子的病，拖不得。我需要的几味药，就在山脚附近，我做过记号，不会走远。而且，我只去采药，采了就回，不会往深山里去。”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可靠，以安抚他们慌乱的心。
“那也不行。”苏大山依旧不松口，“黑灯瞎火的，摔一跤都不得了。”
苏晚晴知道，光靠言语是无法说服他们的。她转头看向床上还在痛苦呻吟的狗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重：“爹，你还记得我救狗子那天吗？一条命，就在一呼一吸之间。今天，也是一样。如果因为我们的害怕和犹豫，耽误了救治，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她的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苏大山和柳氏的心上。他们都是善良本分的人，见死不救的事情，他们做不出来。
看着女儿那双在油灯下闪着执着光芒的眼睛，他们知道，谁也拦不住她了。
最终，苏大山长长地叹了口气，松开了紧握的拐杖：“爹陪你去。”
“我也去。”苏子安不知何时也跑了过来，小脸上满是倔强。
“胡闹。”苏晚晴立刻拒绝，“爹你腿脚不便，子安还小，你们去了反而是累赘。我一个人去，脚程快，也更安全。”
她从张婶家拿了一个火把，又找了根结实的木棍防身，对家人说道：“你们放心，一个时辰，我保证一个时辰之内就回来。张婶，你继续用温水给狗子擦身子，千万别停。”
说完，她不再给他们反对的机会，毅然决然地转身，走进了门外沉沉的夜色之中。
“晴儿！”柳氏的哭喊声被她抛在了身后。
夜风清冷，吹得火把上的火焰猎猎作响。苏晚晴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拄着木棍，快步朝着青云山的方向走去。
夜里的山路，比白天难走百倍。脚下是凹凸不平的石子和盘根错节的树根，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倒。周围的树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和虫鸣，更添了几分阴森和恐怖。
苏晚晴将所有的恐惧都压在心底，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需要的药材有三味：清热解毒的金银花，退烧发表的葛根，还有一味能够透疹外出的升麻。这几样药材，她白天采香料的时候都曾见过，并且暗暗记下了位置。
凭借着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和方向感，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那片长着金银花的藤蔓。她手脚麻利地采了一大把，放进随身携带的布袋里。
接着，她又朝着记忆中葛根生长的地方走去。那里地势更偏一些，需要穿过一小片灌木丛。
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也惊动了林中的一些小动物。一只夜鸟扑棱着翅膀从她头顶飞过，吓了她一跳。她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更加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就在她拨开一片半人高的灌木，准备继续往前走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前方的空地上，火光映照之下，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
是狼。
一头体型不算太大，却也足够致命的孤狼。它弓着背，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锋利的牙齿在火光下泛着森白的寒光。
苏晚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后背一片冰凉。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离村子这么近的山脚下，就遇到这种猛兽。
跑？肯定跑不过。
喊？在这荒郊野岭，谁能听见？
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苏晚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死死地盯着那头狼，身体紧绷，手中的木棍握得更紧了。她知道，面对这种野兽，绝对不能示弱，更不能把后背留给它。
一人一狼，在寂静的山林里对峙着。
狼很有耐心，它在寻找苏晚晴的破绽。它绕着她，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狡诈和残忍。
苏晚晴的心跳得飞快，但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她将火把举到身前，利用动物怕火的天性，试图威慑它。
果然，那头狼看到跳动的火焰，脚步迟疑了一下，不敢轻易上前。
但它并没有退去。饥饿，让它变得更加危险。
突然，那头狼动了。它像一道灰色的闪电，猛地从侧面扑了过来，目标是苏晚晴持着火把的手。
苏晚晴早有防备，她猛地向后一撤，同时将手中的木棍狠狠地朝着狼头挥了过去。
“滚！”她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喝道。
木棍带着风声，重重地砸在了狼的侧腰上。那狼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攻势被打断，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但这一击，也彻底激怒了它。它从地上一跃而起，双眼变得赤红，再次朝着苏晚晴猛扑过来，速度比刚才更快，也更凶狠。
苏晚晴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下了。她的力量和速度，都远不及一头被激怒的野狼。
绝望，在一瞬间笼罩了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破空之声，尖锐地响起。
“嗖——”
一支利箭，如同黑夜中的流星，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劲道，精准无比地从狼的眼窝射入，贯穿了它的头颅。
那头正处于扑杀姿态的野狼，身体在半空中猛地一僵，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晚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危机就己经解除了。她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头死去的狼，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她身后的树林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背着长弓，面容冷峻，黑色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深邃得如同寒潭。
是沈烈。
他像是从天而降的守护神，再一次，在她最危险的时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苏晚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惊魂未定之下，她的身体有些发软，险些站立不稳。
沈烈几步走到她面前，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了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沉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愠怒。
“谁让你一个人，半夜跑到山里来的？”
他的声音很冷，带着质问的意味。
苏晚晴这才回过神来，她扶着旁边的树干站稳，哑着嗓子回答：“村里有孩子发高烧，情况紧急，我……我来采药。”
沈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紧紧攥着的布袋，又看了一眼地上那头死狼，眼神复杂。
他没有再多问，只是弯腰，将那支还插在狼头上的箭矢拔了出来，用兽皮擦拭干净。
“你要采什么药？往哪走？”他言简意赅地问。
“葛根，就在前面那片坡地上。”苏晚晴指了指方向。
“走。”沈烈没有多余的话，他一手提着狼的后腿，一手拿起苏晚晴掉在地上的木棍，走在了她的前面。
高大的背影，将她娇小的身影完全护在了后面，也挡住了前方未知的危险。
苏晚晴看着他宽阔的后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感激，有后怕，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心安。
有他在，这片原本阴森恐怖的山林，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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