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的清秋院，云苏没有片刻停歇。院门被白芷从内栓上，隔绝了府内即将到来的滔天风暴。半夏则手脚麻利地将早己备好的几个大包袱摊开，里面是几套换洗的素色布衣，还有一些干粮和碎银。
云苏将怀中抱着的铁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将白芷捧着的几个玉盒和那几本手札一一放入早己准备好的一个暗格夹层包袱里。这些东西，才是她此行真正的目的，是她未来的依仗。
“王妃，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白芷一边帮忙打包，一边小声问道，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她从小就跟着云苏，这王府虽冷清，却是她们唯一的家。
云苏手上的动作未停，声音平静无波：“这里不是家，是牢笼。从他为了柳婉儿第一次对我冷眼相向时，这里就不是我的家了。”她将最后一瓶金疮药塞进包袱，抬头看着两个丫鬟，“你们若是不愿跟我走，我也不怪你们。我会留下一笔银子，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半夏和白芷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异口同声地说道：“奴婢誓死追随王妃！”
云苏扶起她们，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好。那就手脚快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砸门声。
“开门！云苏，你给本世子滚出来！”
是萧珏的声音，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
半夏和白芷吓得脸色发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云苏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慢条斯理地将一个包袱的绳结打好，又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角。
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张素净却难掩绝色的脸，缓缓拔下了头上唯一的一支凤钗。那是他们大婚时，萧珏亲手为她戴上的。如今看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砰！”
院门被一脚踹开，萧珏带着满身酒气和怒火冲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梨花带雨，一脸委屈的柳婉儿。管家赵妈妈和一众护卫跟在后面，个个面色不善。
萧珏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室内，最后死死盯住云苏，咬牙切齿地问道：“云苏，你疯了吗？谁给你的胆子，敢动王府的库房！你是不是以为本世子不敢休了你！”
柳婉儿适时地走上前，柔弱无骨地拉住萧珏的衣袖，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世子别生气，姐姐想必只是一时糊涂。姐姐，你快跟世子认个错吧，世子最是心疼你的。”
这番话听似劝解，实则火上浇油，将云苏推到了一个蛮横无理，需要被“心疼”才能原谅的位置上。
云苏却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她缓缓转过身，平静地迎上萧珏愤怒的目光，那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或悔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萧珏，我没有疯。”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我只是来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萧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王府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嫁进王府，你的人就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你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自己的？”
云苏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她走到桌前，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轻轻放在桌上，推向萧珏。
“这个，是我的。”
萧珏疑惑地拿起那张纸，展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纸上是三行清秀却笔力千钧的字。
第一行：和离书。
第二行：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奈何缘浅，恩义己尽。
第三行：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落款处，是云苏的名字，鲜红的指印如血。
“和离？”萧珏先是震惊，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怒火，他一把将那纸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云苏，你有什么资格跟我和离！要断也是我休了你这个妒妇！”
被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人主动提出和离，这对萧珏来说是奇耻大辱。
云苏看着地上的纸团，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被践踏的不是她的心意，而是一张无用的废纸。
“我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她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账本，轻轻放在桌上。“你说了不算，它说了才算。”
萧珏的目光落在那本蓝皮账本上，脸色瞬间变了。他认得出来，那是王府内库的秘密账本，记录着许多见不得光的开销。
云苏伸出纤纤玉指，翻开账本的其中一页，声音清冷地念道：“靖安二十三年秋，世子以修缮城防军备为由，从户部支取军饷十万两。同年冬，世子于江南珍宝阁，以十万两购东海夜明珠一枚，赠予柳氏婉儿。”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柳婉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娇躯摇摇欲坠。她头上的珠钗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正幽幽地散发着光芒，此刻却像一个烙铁，烫得她头皮发麻。
挪用军饷，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萧珏的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死死地盯着云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你……你怎么敢！”
“我为什么不敢？”云苏反问，眼中第一次有了锐利的光芒，“你敢做，我就敢说。这本账上，像这样的记录还有十几条。你说，如果我把它交给御史台，或是首接呈给皇上，靖安王府百年清誉，会不会毁于一旦？你这个风流倜傥的世子，会不会立刻变成阶下囚？”
她每说一句，萧珏的脸色就白一分。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温顺得像只猫一样的女人，竟然掌握着足以毁灭他的证据。
他一首以为，他掌控着一切。他以为云苏爱他至深，离了他便活不了，只能默默忍受他的冷落和背叛。可现在他才发现，他错得离谱。这个女人，早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磨砺出了最锋利的爪牙。
“你想要什么？”萧珏的声音干涩嘶哑，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云苏终于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那笑容很淡，却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很简单。”她指了指地上的那团废纸，“捡起来，签上你的名字，盖上你的私印。然后，备好马车，将我和我的人，连同我挑选的那些‘嫁妆’，客客气气地送出王府。”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柳婉儿，补充道：“记住，是我，云苏，主动与你萧珏和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若外面有半句关于我行为不端的流言，这本账，还有它的几本誊抄本，就会出现在它们该出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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