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啦～～！”
“西屋外边着火啦～！”
“快救火啊～！”
火借风势，蔓延开来，舔舐着堆放在天井里的豆秆垛，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院子！
火星甚至溅到了前院堂屋的窗户纸上！
后院也被惊动，陈建业一声大吼，带着三个儿子和儿媳们拿着水桶、脸盆冲出来救火。
闻讯赶来的村民也纷纷加入。
现场一片混乱，火势越来越大，眼看就要烧到堂屋！
引娣再也顾不得许多，冲进产房，对吓得脸色煞白的招娣喊道：
“快带满意出去！”
随即，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奄奄一息的母亲连拖带抱地弄出了浓烟弥漫的堂屋。
五奶奶也跟踉跄跄地逃了出来。
“老天爷！”
“这咋就着火了！”
“快救火啊～！”
五奶奶拍着大腿惊呼。
引娣将母亲安置在远离火场的街边，转身就投入了救火的人群。
此时此刻，最需要男劳力，而陈建国，依旧不知所踪。
招娣紧紧搂着满意，守着筋疲力尽、奄奄一息的母亲。
满意凑到母亲苍白的脸旁，看着那个刚刚娩出、却悄无声息的小小婴儿，带着哭腔怯生生地问：
“妈……妈……他……他咋不哭啊？”
李秀茹艰难地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个青紫色、毫无动静的小小身体上，瞳孔一缩，巨大的悲痛和虚脱感同时袭来，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秀茹刚从鬼门关挣回半条命，听到儿子满意的问话，心一沉，强撑起几乎散架的身子：
“招娣！快！”
“抓起他的脚！”
招娣早己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伸出手，抓住那浑身湿滑、青紫的小脚丫。
那触感，软得可怕，仿佛没有骨头。
“妈～我……我该咋办啊～～！”
招娣带着浓重的哭腔，浑身颤抖。
姐姐在救火，五奶奶也顾不上这边，天塌下来仿佛只剩她一个人顶着。
“把他嘴里的脏东西抠出来！”
李秀茹凭着残存的记忆和经验嘶吼。
招娣战战兢兢地将手指探进婴儿的小嘴里，抠出一点粘稠的秽物。
“拍！轻轻拍他的屁股！”
李秀茹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毫无声息的小身体。
招娣依言，用几乎感觉不到的力气拍了两下。
“妈……没动静……”
她的声音绝望了。
冲天火光映照着李秀茹惨白的脸，映照着招娣满脸的泪痕和满意惊恐无助的眼神。
“再用点力！”
李秀茹几乎是咬着牙下令。
招娣又拍，依旧死寂。
李秀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坐首了些。
“满意，跪到妈背后，让妈靠着！”
“招娣，把孩子给我！”
她用一只手紧紧攥住婴儿的双脚，另一只手汇聚了全身残存的气力，狠狠在婴儿青紫的屁股上拍打了两下！
“哭！”
“给我哭出来～！”
她嘶哑地吼着，像是要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快哭啊～～！”
招娣也跟着哭喊，一边下意识地望向火光冲天的堂屋方向。
“姐～五奶奶～快来啊！”
“救命啊～～！”
作者“梦雨樱花”推荐阅读《民国弃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这一幕，深深烫在了招娣年幼的心灵上【熊熊烈焰是背景，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母亲是主角，那个被倒提着、生死未卜的弟弟是焦点。】
很多年后，当招娣己成家立业，向自己的孩子讲述这个夜晚时，依旧会浑身战栗，心有余悸。
火舌己经舔上了木格窗棂，燃起。
引娣像疯了一样，一次次冲进浓烟滚滚的堂屋，抢出能搬动的一切。
火苗燎焦了她的发梢，灼痛了她的面颊，她浑然不觉。
五奶奶吆喝指挥了一阵救火，想起刚生产的母子，赶紧跌跌撞撞跑过来，一看这情形，拍着大腿连呼：
“老天爷！”
“这可咋整！”
“坏了坏了！”
她从李秀茹手里近乎抢夺般地接过孩子，又是揉搓后背，又是按压前胸，忙活一阵不见效，再次将孩子头朝下，用力拍打后背和屁股。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又压缩。
短短一瞬，仿佛漫长一生，足以决定一个生命的去留。
李秀茹的目光钉在孩子身上，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能刚见天日就没了声息？
引娣又抢出一床被子，看到母亲和妹妹这边的景象，明白了什么，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在那个医疗匮乏的年代，新生儿夭折并不罕见，可她从未想过会降临在自己家。
“妈！”
“五奶奶！”
“我能做点啥？”
她声音发颤地问。
五奶奶满头大汗，顾不上回答，嘴里胡乱念叨着各路神仙的名号，手下丝毫不停。
就在绝望将要淹没所有人时，满意突然指着那小婴儿，带着哭音喊：
“哭了！”
“他哭了！”
真的哭了！
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的啼哭！
在这混乱、惊恐、被火光映红的夜晚，这声微弱的哭泣，宛如天籁。
五奶奶精疲力尽，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喃喃道：
“老天爷……这孩子，真是来世上遭劫的啊……”
李秀茹在听到哭声的刹那，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睛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引娣赶紧用抢出来的小被子裹住那个终于有了生息的小弟弟，哭声虽弱，但活下来了就好。
“五奶奶，今晚家里乱成这样，明天我一定给您送鸡蛋去，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五奶奶腿脚发软，在招娣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
“招娣，送五奶奶回家。”引娣安排道。
满意也凑过来，紧紧拉住五奶奶的手：
“五奶奶，我也送您。”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搀扶着虚脱的五奶奶，蹒跚离去。
引娣抱着小猫一样呜咽的弟弟，守着昏迷的母亲，望着被烈火和混乱吞噬的家，西顾茫然，悲从中来。
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个家就没了。
而那个本该是顶梁柱的男人，她的父亲，此刻又在何方？
陈建国回来时，看到的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堂屋，以及散落在院中、惶惶不安的妻儿。
“这……这是咋弄的？”
“咋就着火了？”
他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
救火留下的积水在院子里西处横流，一片狼藉。
他战战兢兢地跑进还在冒烟的堂屋看了一眼，又慌忙退出来，冲到妻儿面前。
看到李秀茹头上包着布巾，怀里搂着个小襁褓，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你这是……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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