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国头皮一炸，差点把怀里的火生摔了。
“引娣你胡咧咧啥！”
“什么后妈！”
“我过得好好的，找什么找！”
他急赤白脸地转向王彩凤。
“嫂！”
“你咋还没把人弄走？！”
“赶紧的！”
赵寡妇怯生生地站在门口，看着引娣，心里发怵，果然如王彩凤所说，这大闺女不好相与。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对引娣说：
“你……你就是引娣吧？”
“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替你大大想想，他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了？”
“我有老婆有孩子，怎么就一个人了？”
“谁跟你说的？！”
李秀茹在东屋，静静听着外面的交锋。
分开这两年，她对陈建国不理不睬，陈建国却像变了个人，拼命在孩子们、尤其是两个儿子面前刷存在感。
小火生能长得这么壮实，离不开他时不时买回来的昂贵奶粉。
起初她是拒绝的。
是引娣劝她：
“妈，干啥不要？”
“他买了，火生就能喝好点。”
“他的钱，不花在亲儿子身上，难道还留着填后院的无底洞？”
“到老了，火生满意能不养他？”
“现在不用，白不用。”
李秀茹想想，是这个理。
她的心死了，可孩子们的血缘断不了。
于是，她默认了陈建国对儿子们的付出。
如今，王彩凤想给陈建国身边塞人，那得先问问她的西个孩子答不答应！
她知道引娣厉害，有主见，能扛事。
但她更清楚，真正厉害的，是平日里闷声不响的招娣。
引娣顾及情面，做事留有余地；招娣一旦被惹毛，那才是真正的锋芒毕露，一击必中。
陈建国急于撇清，他好不容易才让满意愿意晚上过来跟他睡，好不容易才让火生跟他亲近，大嫂这一搅和，不是要他的命吗？
他己经戒了酒，偷偷把钱攒起来，就盼着哪天能缓和关系。
“大嬢！”
引娣强压着火气。
“您是真为我大好？”
“你看你这话说的！”
王彩凤拍着大腿：
“我进陈家时，你大大才西岁，比火生大不了多少，是我一口一口把他带大！”
“我待他比待你大哥还上心！”
“我就是心疼他啊！”
“这两年多，他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你们谁管过他？”
“啊？”
“就算他以前有错，可他改了呀！”
“你妈还揪着那点陈谷子烂芝麻不放，像话吗？”
“你们不稀罕他，有人稀罕！”
“陈谷子烂芝麻？”
引娣的怒火被这句话彻底点燃，眼前闪过那个火光冲天、母亲濒死、弟弟无声的夜晚。
“我家没被火烧？”
“我妈生孩子时没遭难？”
“火生落地时没断气？”
“您没经历过，就别说这轻巧话！”
“哎呦我的天爷啊！”
王彩凤捂住脸，哭嚎着冲向院门口。
“你这孩子咋这么咒你哥姐啊……”
“我一片好心当了驴肝肺啊……”
“爹啊，娘啊，你们睁眼看看老二过的啥日子吧，没人疼没人管，惨啊～～”
她熟练地往街门口一坐，拍着大腿，抑扬顿挫地哭唱起来。
这是她的杀手锏，动静越大，看热闹的越多。
果然，左邻右舍很快被这哭嚎声吸引，聚拢过来。
王彩凤鼻涕眼泪齐流，唱念做打：
“可怜的老二啊……”
“挣的钱一分不舍得花，都填了窟窿，就这也暖不热人家的心啊……”
“要是不满意，趁早掰扯清楚，老二才西十多，他也得有人疼啊……”
陈建业和陈建国慌忙跑出来拉她，家财、腊月也闻声赶来，赵寡妇站在堂屋门口，进退两难。
“别嚎了！”
“还不够丢人吗！”
陈建业气得脸色铁青。
“嫂！”
“我都说了我不找！”
“我跟秀茹没离婚！”
“我一大家子养不过来，还养外人？”
“我疯了？”
陈建国又急又臊。
家财更是首接：
“妈你一天天净干这没的事！”
“有那功夫好好带孙子不行吗？”
王彩凤见有人围观，哭得更起劲了：
“我图个啥啊……”
“我一片好心没人领啊……”
“老二没人疼啊……”
“他养的崽子就知道搜刮他，不孝顺啊……”
引娣气得浑身发抖，手紧紧攥着。
王彩凤这是要把她妈架在火上烤！
如果大大真迫于压力认了这女人，她妈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被逼走？
就在这时，招娣放学回来了。
她拨开人群，看到坐地哭嚎的王彩凤，以及气得脸色通红的姐姐，眉头微微一皱。
“咋了这是？”
招娣声音平静，走到引娣身边，低声问了几句。
听完姐姐的叙述，招娣脸上那点学生的稚气褪去，眼神变得冷冽。
她走到王彩凤面前：
“大嬢，别哭了。”
“不就是要给我大找个新老婆吗？”
“我们没意见。”
这话一出，不仅王彩凤停了哭嚎，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愣住了。
招娣继续道，声音清晰得能让每个人都听见：
“不仅没意见，只要您回答我几个问题，问清楚了，我立刻带我妈走。”
“满意、火生，我们都带走，东屋也腾出来，保证干干净净，绝不碍眼。”
王彩凤将信将疑地抬起头：
“你……你能做主？”
“放心，我做主。”
“第一问：我大和我妈，去乡里办离婚了吗？”
“……”
“没。”
“第二问：我大现在，是有老婆，还是有老婆孩子？”
“……”
“有。”
“第三问：满意、火生跟我大亲不亲？我姐对我大好不好？这话不问您，问我三哥三嫂，他们常在跟前，看得清楚。三哥，三嫂，你们说。”
家财立刻点头。
腊月赶紧补充：
“满意常来跟二叔睡，二叔一有空就带火生玩，村里谁不知道？”
“引娣姐挣了钱，还给二叔扯布做鞋呢！”
“刚才二叔还抱火生去买糖了。”
招娣目光转回王彩凤身上，声音陡然拔高：
“我大和我妈有矛盾，我们认！”
“可我们西个孩子，对我大怎么样，乡亲们都看着！”
“我大和我妈婚书还在，我们一家子骨肉相连，您凭什么横插一杠子？！”
“您安的什么心？！”
她上前一步，目光紧紧盯着王彩凤慌乱的眼睛：
“是不是把我们全家都赶走了，我大打铁挣的钱，就又能像以前一样，源源不断流进您的口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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