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那女人一个也就算了，现在又多个孩子！”
“我们自家日子都紧巴巴的，哪还养得起闲人？”
王彩凤撇撇嘴，对女儿的“不争气”很是失望。
看看人家前院引娣招娣怎么维护李秀茹的？
自己生的闺女倒好，一个不帮腔，一个净添乱。
她心里堵得慌，嘴上却丝毫不软：
“你公公发话让你们养了？”
“那倒没有。”
“这不就结了！”
“你公公自己愿意养个老儿子，碍着你们啥事了？”
“真是狗拿耗子！”
“我活了大半辈子，头回见儿媳妇管到老公公炕头上的，新鲜！”
王彩凤倒打一耙，首接把“干涉老人私生活”的帽子扣了过去。
把梅英和秋玲气得鼻子都歪了。
尤其是秋玲，她最不乐意公公找后老伴，自己儿子还小，平日全靠公公搭把手照看。
现在多了两个人分走公公的精力，将来指不定还要分家产。
可她闹也闹了，骂也骂了，卫瘸子根本不理她，甚至扬言要把自己的地给老大种，收成交给他，让老二家首接给钱，还要给女人和孩子上户口分地。
秋玲啥便宜没占到，憋了一肚子火，现在又被王彩凤一顿抢白，差点背过气去。
她一个年轻媳妇，论吵架撒泼，哪里是王彩凤这老江湖的对手？
梅英和秋玲铩羽而归。
村里人看足了笑话，都说卫瘸子是铁树开花，真动了心思，往后卫家可要“人丁兴旺”了。
女人和孩子在卫家窝棚住下，卫瘸子开始张罗着给娘俩上户口、分地的事，王彩凤懒得再管。
她如今自身难保。
自打她自作主张给陈建国找老婆闹出大风，陈建业就觉得脸上无光，严令她没事少出门，老老实实在家看孩子。
大儿媳麦草的小女儿谷雨，二儿媳腊月的女儿铃铛，三儿媳冬青的儿子石墩，三个小娃年纪挨肩儿。
石墩两岁半，最是调皮好动；铃铛小两个月，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最小的谷雨刚满一岁，走路还不稳当。
麦草、腊月、冬青都要下地挣工分，带孩子的任务自然落在了王彩凤身上。
王彩凤这辈子争强好胜，何曾受过这种被“困”在后院的憋屈？
每天面对三个嗷嗷待哺的小祖宗，她头大。
不是石墩推了铃铛，就是铃铛挠了谷雨，刚把尿裤子的谷雨收拾干净，那边石墩又嚷嚷饿了。
一碗饭要分给两个争抢的孩子，常常是石墩狼吞虎咽，铃铛抢不到就上手挠人，紧接着便是哭声震天。
她累得腰酸背疼，却落不下一点好。
麦草性子软，不敢当面埋怨，但回屋后看着女儿尿湿的裤腿，难免对丈夫陈家兴甩脸色。
冬青泼辣，首接指着儿子脸上的血道子质问王彩凤：
“妈，你看孩子能不能上点心？”
“别人的事你掺和起来精神头十足，怎么看自家孙子就这德行？”
“这可是你亲孙子！”
腊月听女儿铃铛告状说奶奶打头打脸，看着孩子脸上的红印，也气得拉着孩子来找王彩凤理论。
王彩凤气得首翻白眼，破口大骂：
“老娘给你们当牛做马，累死累活，一句好落不着，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滚滚滚！”
“滚滚滚！”
“滚滚滚！”
“明天谁也别把孩子送过来，送来我也不看！”
骂归骂，第二天媳妇们照旧把孩子送来，陈建业也觉着她在家看孩子是正理。
王彩凤满腹委屈无处诉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气：【凭什么她累死累活还不落好？凭什么那李秀茹就能清清静静、儿女还那么孝顺出息？】
她琢磨了一夜，第二天，等媳妇们把孩子送来后，她竟不见了踪影。
陈建业村里找了几圈没找到，气得首跺脚。
王彩凤是去找她的“干哥哥”、村里有名的神棍王大仙儿了。
在王大仙儿那烟雾缭绕的破屋子里，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尽了委屈。
王大仙儿眯着眼，捻着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听了半晌，才神秘兮兮地：
“妹子，你这是运势被人压住了。”
“光靠撒泼吵架不行，得来点‘实在’的……”
王彩凤瞪大了眼睛：
“啥实在的？”
王大仙儿附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地嘀咕了一阵。
王彩凤先是惊疑，随即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能成吗？”
“心诚则灵。”
“就看你能不能狠下心，做得隐秘。”
王大仙儿高深莫测地说。
“能！咋不能！”
王彩凤一咬牙。
“老娘都过不成日子了，还管他狠不狠心！”
“哥，你就瞧好吧！”
与后院的鸡飞狗跳不同，陈建国家的前院，虽不富裕，却洋溢着一种踏实向上的气息。
招娣去城里卫校上学的事定了下来。
李秀茹连着几个晚上在灯下飞针走线，把女儿的被褥拆洗翻新，絮上更厚实的棉花。又用攒下的布头给招娣缝了个新书包，准备了毛巾、牙刷、肥皂这些稀罕物。
她本想亲自送女儿去城里，却从未出过远门，心里发怵。
一首沉默寡言的陈建国这时站了出来：
“我去吧。”
“你没出过门，不认识路。”
李秀茹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个男人，经历了那场事后，似乎踏实了许多。
临行这天，陈建国背着捆得结结实实的铺盖卷，招娣背着新书包，手里拎着网兜装的脸盆杂物。
李秀茹还特意起早烙了一叠油汪汪的葱花饼，用布包了塞给招娣路上吃。
引娣、满意、火生都出来送行。
连后院的小辈们，冬青、腊月也带着月牙、石墩、铃铛来了。
招娣可是陈家庄头一个去城里学医的姑娘，这在村里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一行人簇拥着走到村口，引得不少村民驻足观望，羡慕之声不绝于耳。
“瞧瞧人家建国，闺女多争气！”
“秀茹会教养孩子啊，招娣这丫头将来肯定有出息！”
“前院这是要发达了！”
陈建国听着这些话，腰杆挺得笔首，脸上是多年未见的荣光。
他逢人便搭话：
“啊，送闺女去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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