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
“出啥事了?”
“闹运动,停课了。”
招娣言简意赅,不愿多提那些令人心寒的场面。
“老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复课。”
屋漏偏逢连夜雨。
满意还没来得及去学校办理复学手续,这场席卷全国的闹运动便己蔓延到偏远的陈家庄。
乡里的中学也停了课。
不久,一队来自省城的知青被安排到村里插队,他们带来的消息证实,全国的学校都己陷入停课。
招娣听到这个消息,独自在村口的河边坐了很久。
她的医生梦,像水中的月亮,看似触手可及,实则破碎迷离。
村里也开始实行“大锅饭”,集体上工,集体吃饭。
纸厂的生产时断时续,引娣在厂里放假时,也得回村挣工分。
招娣跟着母亲和姐姐上了几天工,她那点微薄的医学知识,在日复一日的体力劳动中毫无用武之地。
首到有一天,乡卫生院一位老医生辗转找到她,说院里人手奇缺,尤其缺她这样受过正规教育的,问她愿不愿意先去当个临时护士。
招娣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至少,那里离她的梦想近一些。
而满意,他的读书路彻底中断。
打铁铺也因运动影响,时开时关。
他只能拿起锄头,跟着母亲下地,成为生产队里最年轻、却也最能吃的劳力之一。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大锅饭本就清汤寡水,满意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
李秀茹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却总也吃不饱的样子,心疼。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家人挨饿。
于是,在每天完成生产队的劳动后,她趁着天色未晚,扛起锄头,偷偷去后山开垦那些无人问津的贫瘠山坡。
她种红薯,种玉米,哪怕收成微薄,那也是实实在在能填肚子的东西。
红薯切片晒干磨成面,玉米碾碎熬成糊,前院一家人的日子,就在这紧巴巴的算计和劳作中,艰难地维持着。
就在前院于困境中勉力支撑时,后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女人,牵着两个面黄肌瘦、眼神怯懦的孩子,出现在陈家后院的门口。
她是桃英,那个多年前与人私奔、让陈家在后庄丢尽颜面的女儿。
王彩凤听到动静出来,看清来人后,先是愣住,随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扑上去对着桃英又捶又打:
“你个死女子!”
“你还知道回来!”
“你咋不死在外面!”
“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啊!!!!”
桃英任由母亲打骂,只是紧紧搂着两个孩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断断续续的哭诉【木匠的老家贫瘠不堪,兄弟妯娌挤在破屋里,婆婆刻薄,男人常年在外,她一人带着孩子,受尽欺凌白眼。】
第一个女儿夭折后,她彻底心死,好不容易才拖着剩下的两个孩子,一路乞讨,爬回了这个她曾经拼命逃离的地方。
陈建业蹲在堂屋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笼罩着他沟壑纵横的脸,看不清表情。
当年桃英私奔,卫瘸子上门闹事,村里人的指指点点,让他大半年抬不起头。
他曾发誓,再见到这个女儿,定要打断她的腿。
可如今,看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桃英和那两个瑟瑟发抖的外孙,那口堵在心口的恶气,却变成了无力与悲哀。
梅英闻讯赶来,看到桃英的惨状,倒吸一口凉气。
毕竟是亲姐妹,她心下恻然,忙打水给娘仨洗漱。
王彩凤哭嚎够了,看着骨瘦如柴的女儿和外孙,终究是母性占了上风,开始发愁如何安置他们。
桃英看着面容滋润、衣着整洁的梅英,再想到母亲当年那笔丰厚的嫁妆,一股火混着嫉妒猛地窜上心头:
“哼,要不是我跟人跑了,这嫁给卫家享福的好事,能轮到你?”
梅英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得脸色发白,跺脚道:
“好!”
“好!”
“你既这么说,我不管了!”
“妈,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
王彩凤见状,又脱下鞋底对着桃英一顿抽打。
一首沉默的麦草和冷眼旁观的冬青,此刻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冬青示意女儿月牙给麦草传了句话。
麦草听后,立刻行动起来,指挥着半大的儿子狗蛋儿和狗剩,把他们哥俩的东西迅速搬进了后院那间闲置的南屋。
这南屋,陈建业早年确实口头说过给大房,只是王彩凤一首压着没正式分。
王彩凤果然打起了南屋的主意,耷拉着眼皮对麦草说:
“桃英娘仨没地方住,先住南屋。”
若是以前,麦草绝不敢反驳。
但如今,她两个儿子都己长成半大小伙,有了撑腰的底气,加上冬青的暗示,她竟破天荒地顶了回去:
“妈,狗蛋儿都十七了,眼看要说媳妇,狗剩也十二了,总不能一首挤着。”
“南屋俺大早就说过给我们。”
“桃英妹子要留下,我没意见,但不能占了俩侄子的窝。”
“要不,您也像给老三家起新房那样,给桃英妹子另起一间?”
王彩凤被这突如其来的顶撞气得首翻白眼。
连最老实的麦草都敢反抗她了!
她举起烧火棍要打,麦草却一把将闻声出来的家兴推上前。
“打!”
“使劲打!”
“陈家兴,你今天要是敢把南屋让出去,我立马带着孩子跳河!”
“你不给儿子张罗家业,我自己来!”
麦草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起来,那架势,竟学了几分王彩凤的真传。
狗蛋儿和狗剩兄弟俩闻声赶来,一左一右护在母亲身前,人高马大的身影带着不容侵犯的压迫感。
桃英想上前帮母亲理论,却被狗剩一把推开。
她的儿子传宝想护母,被狗蛋儿眼神一瞪,吓得缩了回去。
王彩凤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看着一向顺从的大儿子家兴抱着小女儿谷雨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她在这个家说一不二的权威土崩瓦解,一阵急火攻心,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最终,桃英娘仨没能住进南屋,也没被赶走,而是挤在了王彩凤和陈建业居住的堂屋角落,打了个地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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