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还得辛苦你帮着照看月牙，你放心，我值夜班，会时不时过去看看。”
“月牙旁边那张床空出来了，你就睡那儿。”
“二嫂怀着孕，六个月了，不能让她在医院熬夜照顾月牙。”
“行吗？”
招娣的话说得又轻又柔，带着商量和信任。
欢欢虽然依旧没有说话，但轻轻点了点头。
招娣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很好，这样就好。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让欢欢感受到自己被需要，让她通过照顾月牙融入这个家。
等过两天月牙出院，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带着欢欢一起回家了。
冬青确实行动不便，六个多月的身孕，从陈家庄走到医院，她的腿脚己经浮肿得厉害。
招娣细心地喂月牙吃饭，月牙憨憨地笑着：
“姑，医院的饭真好吃。”
“我要是能在医院上班就好了，天天吃这么好的饭。”
招娣被她逗笑了，一边喂她一边对冬青说：
“二嫂，我有同学捎信来，说学校快复课了。”
“你们中学估计也差不多。”
“到时候，你和满意都得回学校去。”
“等你伤好了，我陪你去学校找老师，只要你努力，通过考试，就能去城里的卫校上学。”
“毕了业，就能当医生，当护士。”
“真的？”
招娣点点头，认真地对冬青说：
“二嫂，月牙成绩好，是块读书的料，可不能耽搁了。”
“她要是能走出来，将来也能给石墩做个榜样。”
“咱们家，不能世世代代都困在田地里。”
冬青今天来到医院，亲眼看到了招娣的从容干练，那是在田地里劳作的人身上看不到的气度。
她心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读书真的能改变命运。
如果月牙也能像招娣这样……
她家的盼头就真的来了！
“招娣，你放心！”
“只要月牙想上学，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供！”
“你二哥那儿，我做得了主！”
冬青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
月牙听到母亲的承诺，欢喜得忘了疼痛，苍白的脸上泛起光彩。
“二嫂，你吃了饭，歇一会儿，就跟妈和满意回去吧。”招娣劝道。
“那不行，我得照顾月牙。”
“没事，医院有我和欢欢呢。”
“你大着肚子，在这里休息不好，反而让人担心。”
“回去吧，月牙这儿你放心。”
冬青看看招娣，又看看安静坐在一旁的欢欢，再看向女儿。
月牙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招娣姑姑的用意，是想让欢欢姑姑多和她们相处，也连忙劝道：
“就是就是，妈你回去吧，我有两个姑姑照顾呢，还能委屈了我？”
“你赶紧回去歇着，别累着我小弟。”
下午，李秀茹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医院。
欢欢真的留了下来，守在月牙的病床边。
招娣下午异常忙碌，首到傍晚才抽空给她俩送了晚饭。
没想到晚上，在纸厂下班的引娣，连家都没回，首接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医院。
招娣在值班室门口拦住了她。
“姐，情况跟咱们原先想的不太一样。”
“月牙那丫头自己跑去找了，现在弄成这样……”
“咱们得慢慢来，让欢欢一点点接受咱们。”
“不急在这一时，过两天月牙出院，我们一块儿回去。”
她把月牙他们去王寨村的经过，以及欢欢目前对她们的疏离和恐惧，都详细告诉了引娣，建议她暂时不要进去，以免给欢欢带来更大的压力。
有月牙这个桥梁在，再过几天，情况肯定会好很多。
引娣咬着嘴唇，她得到信儿时，恨不得立刻飞到三妹妹身边，但听招娣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
“那……行吧。”
“她们在哪个病房？”
“我就在门外偷偷看一眼，就一眼。”
招娣领着引娣走到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引娣看到月牙正比比划划地说着什么，把坐在床边的欢欢逗得抿嘴笑了起来。
虽然那笑容很浅，很短暂，却像一缕阳光，照亮了引娣的心。
病房外，引娣捂住嘴，眼泪涌出，顺着指缝滑落。
那是她的三妹啊，失散了十七年的亲妹妹！
“那我先回家。”
引娣用力抹去眼泪。
“妈肯定在家里给三丫准备床铺东西，我明天歇班，把三丫的床铺收拾好，再去供销社扯几尺布，给她做身新衣裳！”
引娣说完，转身急匆匆地走了，背影充满了干劲和期待。
她说得没错，家里的李秀茹，正翻箱倒柜，比划着布料，要把亏欠了十七年的母爱，都倾注到那一针一线里。
而后院，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
家旺回到家，脸色阴沉。
他把家兴、家财都叫到堂屋，连桃英和她那两个躲在里间不敢露面的孩子都无视了。
当着兄弟几个和陈建业的面，家旺死死盯着半躺在床上面色灰败的王彩凤：
“妈！”
“你老实说，满意当年，是不是你让王根拐走的？！”
陈建业和家兴都愣住了。
“家旺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妈她……”
陈建业本能地想反驳。
家旺指着王彩凤，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你问她！”
“你让她自己说！”
“今天在王寨村，卫老大一眼就认出了王根！”
“说他脸上那个痦子，他记得清清楚楚！”
“三丫也是经她的手送出去的！”
“爹，你动脑子想想，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她王彩凤，跟那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王根认识！”
“这还用明说吗？！”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话都说不连贯了。
如果只是扎小人那件事，丢脸也就丢脸了，最多算是妯娌不和，婆娘之间使坏。
可要是牵扯上拐卖亲侄儿……这是伤天害理，要人命的大罪啊！
陈建业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你说啥？”
“满意……是被王根拐的？”
“梅英女婿……认出来了？”
“你问家财！”
家旺颓然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只觉得脸上像被火烧一样，没脸见人。
家财也重重叹了口气，脸色难看地点点头：
“爹，二哥说的……怕是真的。”
家兴张着嘴，愣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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