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棠溪院的烛火映着窗纸，姜棠指尖划过食材清单上的羊肉二十斤、鸡翅五十只。
桌角叠着叠空白烫金请帖，这些要交给父亲江远志，由他邀朝中同僚和世交长辈，省得自己漏了礼数。
“小姐，相爷让小厮来问，请帖何时送过去？”
青禾刚进门，就听见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带着股没正形的痞气。
门帘哗啦被掀开，姜文东敞着半边衣襟，手里攥着个啃得坑洼的梨，往常里吊儿郎当的眼，此刻却躲躲闪闪。
小妹，听说你开的那铺子，要请父亲和大哥吃烤串？”
姜棠没抬头，笔尖继续勾划清单：二哥前阵子不是说，我折腾这些市井玩意儿丢丞相府的脸，还劝父亲管着我吗？
怎么，现在馋了？”
这话戳得姜文东脸一红，他蹭到桌前，梨核随手丢进托盘，难得没反驳，声音低了半截。
以前是我混蛋，听了江柔那丫头挑拨，觉得她嘴甜会来事，就跟着她挤兑你。
上次你让大厨给我送烤串，我还扔了……现在想想，真是脑子进水了。”
他手指抠着桌沿，痞气里掺了局促：“前儿路过你院子，见你对着账本熬到半夜，桌上就块凉糕。
大哥也说，你试烤串时，总想着给我留两串最嫩的，却从没提过我以前怎么对你。”
姜棠抬眼，撞进他泛红的眼眶，这还是那个总跟在江柔身后，对自己冷嘲热讽的二哥吗？
“妹妹，”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带着没底气的恳求，还有点痞气的倔强，“带我去铺子吧，我跟父亲他们一桌，绝不添乱。
往后你就是我亲妹妹，我就你这一个妹妹。
江柔再敢说你一句坏话，我首接把她的帕子扔沟里去！”
姜棠抽了张请帖写下姜文东，递过去：“去吧，但要是再听江柔的话，以后铺子门你别想进。”
姜文东把请帖揣进怀里，瞬间又痞起来，拍着胸脯喊：“放心！
以后谁欺负你，哥第一个揍他！”
说完趿拉着鞋跑了，还回头喊：“明日我早到，给你搬东西！”
青禾笑着摇头：“二公子总算开窍了。”
姜棠望着他的背影，嘴角悄悄勾了勾，这铺子，或许还能暖热兄妹情。
开业当日辰时，西市青石板沾着晨露，“小啤酒烧烤”门口己围了不少人。
王二柱和小二挂红绸，上联“炭火烤出千般味”，下联“冰啤解去万种愁”，横批“西市炙坊”红底黑字，格外喜庆。
张福贴上海报，上面烤鸡翅油亮、烤地瓜裂着红瓤，下面小字写“开业八折，门口有大厨现烤试吃”。
路过的人都围过来，踮着脚往里瞅，连隔壁包子铺的掌柜都探出头闻香味。
后厨里，周铁站在烤炉前，陈木调酱料，吴磊穿串。周铁拿起拇指大的羊肉小串，刷薄油架在炭火上，每串转八圈，等肉冒油花，撒上孜然芝麻，香味瞬间飘出去。
“吴磊，把试吃串装小盘，每盘三串，让林小七送出去，每人尝一口就行，别多给。”
噼里啪啦，辰时三刻，鞭炮炸响，红色碎屑落满青石板。
林小七端着试吃盘走到门口，笑着喊：“各位乡亲，免费试吃，每人尝一口，尝尝鲜！”
挑菜老汉第一个伸手，捏起串羊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眼睛亮了：“哎哟！
这肉嫩得很！
味儿也正！”
他放下菜筐，往队伍尾一站，“我也排个队，一会儿买两串给老婆子尝尝！”
穿粗布褂的小伙计尝了口鸡翅，咂着嘴说：“这皮焦得香！
比家里烤的强！”
也乖乖站到队尾，没多话。
抱着孩子的妇人让小二递来串玉米，掰粒喂给孩子，孩子含着笑：“娘，甜！”
妇人笑着说：“那咱们也排队，买一个给你当零嘴。”
没一会儿，试吃盘空了，门口排起不长不短的队，没人吵着多要，都安安静静等着，偶尔有人小声说：“这大厨手艺真不错，等会儿多买两串。”
马蹄声近了，摄政王谢清晏的乌木马车先停在门口，他穿月白便服，墨发束玉簪，气质温润。
接着是江远志和姜文龙，最后来的是姜文东。
他居然系好了衣襟，手里提个食盒，有点别扭地跟在后面。
“小妹，我们来了！”
他把食盒塞给青禾，语气生硬，“这里面是绿豆糕，你忙起来顾不上吃饭，垫垫肚子。”
姜棠刚要说话，他己快步往后厨跑，探头喊：“周师傅，烤串好了没？
我帮你端！”
不等应答，就端着托盘往外走，还不忘叮嘱：“先给小妹端两串，要热乎的！”
雅间里，众人刚坐下，姜文东就忙着给姜棠倒茶，粗声粗气：“小妹，你坐这儿，靠窗能歇会儿。”
又拿起串羊肉递过去，“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远志看着他，笑着摇头：“你这小子，总算知道疼妹妹了。”
姜文东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又痞起来：“以前是我眼瞎，没看清谁真心对我好。
以后小妹受委屈，不管是谁，我都跟他没完！”
小二端来冰啤酒，姜文东先给姜棠倒了杯，摸了摸杯壁：“凉的解腻，你慢点喝，别冰着胃。”
姜棠接过酒杯，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暖暖的。
咬一口羊肉，肉汁在嘴里爆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香，这是人情味的味道。
窗外，西市的热闹声传进来，烤串的滋滋声、百姓的低语声、啤酒杯的轻碰声，混在一起，成了最动人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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