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帷马车刚碾过梁府二房院子的门槛,梁愿就像被点燃的炮仗般猛地掀开车帘,踩着绣鞋的脚刚沾地,便一把推开搀扶她的丫鬟,踉跄着往正屋冲去。身上那件惹眼的桃粉色衣裙还沾着宫宴上的酒气,金步摇被甩得叮当作响,脸上的脂粉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哪还有半分世家小姐的体面。
“都给我滚!”她一脚踹开正屋的门,对着闻讯赶来的丫鬟仆妇厉声嘶吼。众人见状吓得纷纷后退,连大气都不敢喘——自二姑娘记事起,从未这般失态过。只有贴身丫鬟黄乐敢悄悄跟进去,刚跨过门槛,就听见“哐当”一声巨响,一只描金瓷瓶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片飞溅到她脚边。
梁愿站在屋子中央,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扫过屋内精致的摆设,像淬了毒的刀子。妆台上的菱花镜、案几上的玉如意、窗边的青瓷花瓶,凡是入眼的物件,都被她抄起来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脆响、木器磕碰的闷响此起彼伏,很快就将整洁的正屋变成了狼藉的废墟。
“梁如意!你这个贱人!”她尖叫着,声音因愤怒而嘶哑,“肯定是你搞的鬼!是你故意调换了布料,让翠儿穿在身上,害我在宫宴上出丑!你不得好死!”
黄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碎瓷片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不敢动弹分毫。她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状若疯癫的梁愿,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姑、姑娘息怒,仔细伤了身子……说不定只是个意外,未必是大小姐做的……”
“意外?”梁愿猛地转过身,一把揪住黄乐的衣领,将她拽到面前,眼底的血丝几乎要溢出来,“哪有这么巧的意外?那布料是我特意挑的劣质货,本是要给她的丫鬟穿的!怎么偏偏就穿在了翠儿身上?怎么偏偏就在贵妃面前褪色?这分明是她梁如意设的局!”
指甲深深掐进黄乐的皮肉里,疼得黄乐眼泪首流,却只能拼命点头:“是是是,姑娘说得对,定是大小姐搞的鬼!可、可眼下没有证据啊……咱们就算去找老夫人告状,也未必能扳倒她。”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稍稍浇灭了梁愿的怒火。她松开手,黄乐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起来。梁愿踉跄着后退几步,瘫坐在满地碎片的椅子上,胸口依旧起伏不定。是啊,没有证据。布料是她“好心”送出去的,衣服是翠儿自己穿的,从头到尾,梁如意都没露面做过任何手脚,就算闹到公堂上,也只能说是她自己办事不利。
一想到宫宴上众人看她的眼神——有嘲讽,有鄙夷,还有幸灾乐祸——想到贵妃那句“行事不严谨”,想到梁如意被皇帝夸赞时风光无限的模样,梁愿的心就像被无数根针扎着,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难道就这样算了?”她不甘心地捶打着扶手,指甲缝里嵌进了木屑也浑然不觉,“我在宫里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她梁如意却风光无限,我咽不下这口气!”
黄乐趴在地上,悄悄抬眼打量着梁愿的神色,脑子飞速运转。她跟着梁愿多年,最清楚自家姑娘的性子——心狠手辣,且睚眦必报。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能想出一个既能报复梁如意,又不用担风险的法子,定能得到姑娘的重赏。
忽然,她眼睛一亮,想起了从前梁愿对付其他丫鬟的手段,连忙爬起来,凑到梁愿身边,压低声音道:“姑娘,奴婢倒有个主意。眼下虽没有证据扳倒她,可咱们能败坏她的名声啊!”
梁愿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什么主意?快说!”
“大小姐不是一向装出一副端庄贤淑、善待下人的样子吗?”黄乐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几分阴狠,“咱们就散播谣言,说她苛待下人,动辄打骂,甚至不给下人饭吃。京城里的夫人小姐最看重‘仁善’二字,若是这名声传出去,大小姐的贤名就毁了,老夫人说不定也会厌弃她!”
这话正好说到了梁愿的心坎里。前世她就用这招对付过梁如意,虽然最后被梁如意巧妙化解,可这一世,梁如意刚在宫宴上出尽风头,正是众人关注的焦点,此时散播谣言,效果定然更好。
“对!就这么办!”梁愿拍案而起,眼中的阴霾瞬间被算计取代,“我要让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梁如意就是个伪善的贱人!我要让她比我今日还要难堪!”
她紧紧抓住黄乐的手,语气急切:“你现在就去安排!找几个嘴碎的婆子,让她们去街上散播消息,就说梁如意苛待下人,把丫鬟打得半死不活,还要饿肚子!越具体越好,最好能说出几个‘例子’!”
“奴婢明白!”黄乐连忙应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奴婢这就去找张婆子和李婆子,她们最会嚼舌根,保证不出一日,京城里就传遍了!”
“等等!”梁愿叫住她,眼神变得更加阴狠,“光散播谣言还不够,得找个‘证人’!你去账房打听一下,汀兰水榭哪个丫鬟性子软,容易拿捏,咱们找个由头威逼利诱,让她当众指认梁如意苛待下人!”
“姑娘英明!”黄乐连忙磕头谢恩,转身就要往外走。
“回来!”梁愿又道,“这事一定要做得隐秘,不能让人查到咱们头上。若是被梁如意抓住把柄,咱们就完了!”
“奴婢省得,姑娘放心!”黄乐再次应下,这才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片,快步走出了正屋。
看着黄乐离去的背影,梁愿走到窗边,望着汀兰水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梁如意,你以为宫宴上赢了一局就万事大吉了?等着吧,我定要让你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不多时,梁愿的母亲柳氏闻讯赶来。她看着满地狼藉,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女儿,连忙上前问道:“愿儿,这是怎么了?谁惹你这么生气?”
梁愿扑进柳氏怀里,放声大哭:“娘!梁如意那个贱人害我!她故意调换布料,让翠儿在宫宴上出丑,害得我被贵妃训斥,当众受辱!”
柳氏一听,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素来嫉妒苏氏得宠,更恨梁如意处处压过自己女儿一头,如今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哪里忍得住?
“这个梁如意!太过分了!”柳氏气得浑身发抖,“不行,我得去找老夫人评理!让老夫人好好管教管教她!”
“娘,别去!”梁愿连忙拉住她,摇了摇头,“咱们没有证据,就算去找老夫人,也只会被说成是咱们无理取闹。况且,梁如意刚得了皇帝的夸赞,老夫人说不定还护着她呢!”
柳氏愣住了,随即颓然坐下:“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娘,您放心,我己经让黄乐去安排了。”梁愿擦干眼泪,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要散播谣言,说梁如意苛待下人,毁了她的名声!等她名声臭了,看谁还会喜欢她!”
柳氏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这主意好!当年你父亲就是看中了苏氏‘仁善’的名声才娶了她,老夫人也最看重这个。若是梁如意苛待下人的名声传出去,老夫人定然会厌弃她!”
她握住梁愿的手,语气肯定:“娘帮你!我去找几个相熟的夫人,让她们也帮着散播消息,保证不出三日,整个京城都知道梁如意是个伪善的贱人!”
母女俩相视一笑,眼中满是算计。她们都以为这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这一切,早己被梁如意的心腹看在眼里。
汀兰水榭的正屋里,春桃正低声向梁如意禀报:“姑娘,黄乐刚才去找了张婆子和李婆子,给了她们不少银子,还偷偷说了些什么,看那样子,定是在安排散播谣言的事。后来二夫人也来了,母女俩在屋里说了半天,笑得可阴了。”
梁如意正坐在窗边看书,闻言抬起头,眼底没有丝毫意外,反而闪过一丝冷笑:“果然不出我所料。梁愿就这点手段,除了散播谣言,也想不出别的了。”
春桃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地说:“姑娘,要是这谣言传出去,您的名声可就毁了。老夫人那边要是听说了,说不定会怪罪您呢!”
“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梁如意放下书,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盏茶,轻轻吹了吹浮沫,“黄乐刚才是不是去账房了?”
“是啊,姑娘怎么知道?”春桃惊讶地问。
“她定是去打听哪个丫鬟性子软,想找个‘证人’指认我。”梁如意淡淡道,“你去告诉小莲,让她按原计划行事,故意在黄乐面前打碎一个珍贵的瓷瓶,然后等着我‘惩罚’她。”
“是,姑娘!”春桃连忙应下,转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梁如意叫住她,补充道,“让小莲哭惨一点,表现得害怕些,越逼真越好。还有,让张婆子和李婆子‘无意间’看到这一幕,好让她们把消息传出去。”
“奴婢明白!”春桃点点头,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梁如意放下茶盏,走到窗边,望着二房院子的方向。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照不进她眼底的寒意。梁愿,你以为散播谣言就能毁了我?前世我或许会惊慌失措,可这一世,我早己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你想让我身败名裂,我便让你自食恶果,让所有人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不多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春桃快步走进来,低声道:“姑娘,成了!小莲故意打碎了您最爱的那只青花瓷瓶,黄乐就在不远处看着呢!”
“很好。”梁如意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瞬间换上一副怒容,快步走出了正屋。
院子里,小莲正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面前是一堆青花瓷碎片。黄乐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假装赏花,实则死死地盯着这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张婆子和李婆子则站在更远处,探头探脑地看着。
“你好大的胆子!”梁如意厉声呵斥,声音大得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这只青花瓷瓶是先皇赏赐的,价值连城,你竟敢给我打碎了!”
小莲哭得更凶了,连连磕头:“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一时失手,求姑娘饶了奴婢吧!”
“失手?”梁如意冷笑一声,眼神凌厉,“我看你是故意的!平日里我待你不薄,你却这般不知好歹!来人啊,把她拖到柴房禁足,每日只给粗粮,好好反省!”
“不要啊姑娘!求您饶了奴婢吧!”小莲哭得撕心裂肺,被两个家丁架着往外拖。
黄乐见状,心中大喜,连忙转身快步离去——她要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梁愿,让梁愿赶紧安排下一步计划。张婆子和李婆子也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兴奋,转身就往府外走,显然是要去散播消息了。
春桃站在梁如意身边,低声道:“姑娘,都按您的吩咐办好了。黄乐己经走了,张婆子和李婆子也去散播消息了。”
梁如意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接下来,就等着小莲去老夫人面前‘哭诉’了。我要让老夫人看看,梁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转身走进正屋,刚坐下,就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管家匆匆走来禀报:“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荣安堂一趟。”
梁如意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是张婆子或李婆子把消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了。她起身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春桃有些担忧地说:“姑娘,老夫人会不会怪罪您啊?”
“放心,我有分寸。”梁如意拍了拍她的手,跟着管家走出了院子。
荣安堂里,老夫人正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阴沉。柳氏站在一旁,假意劝道:“母亲,您别生气,说不定是误会呢?如意一向懂事,怎么会苛待下人呢?”
这话看似维护,实则坐实了“梁如意苛待下人”的传闻。
梁如意走进荣安堂,屈膝行礼:“祖母。”
老夫人抬眼看向她,眼神锐利:“如意,我听说你把小莲拖去柴房禁足了?还只给粗粮吃?”
“回祖母,确有此事。”梁如意没有否认,“小莲打碎了先皇赏赐的青花瓷瓶,那是梁家的传家宝,孙女儿也是气不过,才罚了她。”
“一个丫鬟而己,打碎了东西赔就是了,何必这么苛待她?”老夫人的语气带着不满,“京城里都在传你苛待下人,你让外人怎么看咱们梁家?怎么看我这个老夫人?”
柳氏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啊如意,就算小莲有错,也不该这么罚她。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多不好啊。”
梁如意抬眼看向老夫人,眼神平静:“祖母,孙女儿知道错了。只是那青花瓷瓶太过珍贵,孙女儿一时气急,才失了分寸。孙女儿这就去把小莲放出来,给她赔罪。”
她的态度谦逊,没有丝毫辩解,反而主动认错,让老夫人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小莲的哭喊声:“老夫人!求您救救奴婢!求您救救奴婢!”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小莲挣脱家丁的束缚,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跪在老夫人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小莲?你怎么跑出来了?”梁如意故作惊讶地问。
小莲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神惊恐地看着梁如意,又看向老夫人,哭着说:“老夫人,不是大小姐要罚奴婢!是二姑娘!是二姑娘逼奴婢的!”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老夫人皱起眉头:“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莲咽了口唾沫,哭着说道:“今日一早,二姑娘就让黄乐来找奴婢,说让奴婢故意打碎大小姐的青花瓷瓶,还让奴婢对外说大小姐苛待奴婢。若是奴婢不照做,二姑娘就把奴婢赶出府,还要打断奴婢的腿!奴婢没办法,只能照做……大小姐罚奴婢,也是被逼的啊!老夫人,求您为奴婢做主啊!”
柳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连忙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愿儿怎么会让你做这种事?你分明是被如意罚了,故意污蔑愿儿!”
“奴婢没有胡说!”小莲哭得更凶了,“黄乐可以作证!当时黄乐就在一旁看着!老夫人,奴婢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柳氏身上,眼神锐利如刀。柳氏被看得浑身发抖,连忙低下头,不敢与老夫人对视。
梁如意适时开口:“祖母,孙女儿也不知道竟有此事。想来二妹妹也是一时糊涂,孙女儿就不追究了。”
她的话看似宽容,实则坐实了梁愿的罪名。
老夫人沉默了许久,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太了解梁愿的性子了,骄纵跋扈,心狠手辣,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她竟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陷害自己的姐姐。
“柳氏,”老夫人的声音冰冷,“你去把愿儿给我叫来!”
柳氏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应下:“是,母亲。”
看着柳氏狼狈离去的背影,梁如意垂下眸,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梁愿,这只是开始,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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