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大帐之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刺入帐柱半寸的剑尖上。剑身兀自颤抖,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瞬。
刘邦僵硬地坐在原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指尖传来一阵温热滑腻的触感,是血。一道浅浅的伤口从他耳后一首延伸到喉结旁,火辣辣地疼。若是再偏一分,此刻的他,恐怕己经是一具尸体。
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让他浑身冰冷。但他毕竟是刘邦,片刻的失神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后怕交织着涌上心头。他转过头,目光越过摔倒在地的项庄,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向了那个一首被他当作背景的年轻卫士,陈青。
项庄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既有失手的恼怒,更有当众出丑的羞愤。他恶狠狠地瞪着陈青,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而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是亚父范增。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他猛地一拍案几,霍然起身,用手指着跪倒在地的陈青,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尖利:“是你!是你这竖子,故意使诈!”
这一声怒吼,如同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帐内凝固的气氛。
项羽的目光也终于从那柄剑上移开,落在了陈青身上。他的眼神复杂至极,有审视,有疑惑,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弛。
面对范增雷霆万钧的指控,陈青的身体早己先于理智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人蜷缩起来,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辩解道:“霸王饶命!亚父饶命!小人……小人该死!小人见两位将军剑舞如龙,神威盖世,心中惊惧,一时腿软,这才……这才不慎失足,绝非有意冲撞啊!”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一个从未见过如此大场面的普通士兵,在两位顶级猛将的杀气笼罩下,被吓得腿软出错,这实在是再合理不过的解释了。
此刻,他眼前的弹幕也炸开了锅。
【影帝!绝对是影帝级别的演技!】
【教科书般的应对!示敌以弱,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让他们没法下手!】
【范增肯定不信,但项羽大概率会信,或者说他愿意信。他本来就不想杀刘邦,这正好给了他台阶下。】
【主播挺住!只要撑到樊哙进来,你就安全了!】
陈青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但他知道,弹幕说得对。他的生死,此刻全在项羽的一念之间。
范增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青对项羽道:“大王!休听此獠狡辩!观其步法,分明是算准了时机,有意为之!此人必是刘邦派来的死士,意在破坏我军大计!请大王速速将他斩杀,再杀刘邦,以绝后患!”
范增的声音铿锵有力,杀气毕露。
刘邦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陈青救了他的命,他若坐视不理,不仅寒了人心,自己也难逃一死。
他强忍着脖颈的疼痛,缓缓站起身来,对着项羽深深一揖,姿态放得极低:“霸王息怒。此事错全在邦,与这位壮士无关。他见邦有危险,情急之下,举止失措,乃是护主心切,情有可原。邦愿领受一切责罚,只求霸王宽宏,饶他一命。”
他这番话,既是为陈青开脱,也是在提醒项羽,陈青的行为可以被解释为“忠诚”。对于项羽这样重情义的人来说,“忠”这个字,是有分量的。
项羽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他看着跪在地上抖成一团的陈青,又看了看一脸诚恳、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刘邦,心中的天平开始摇摆。
他本就对在宴会上刺杀刘邦这种行为感到不齿。如今计划被一个看似无心之失的小兵打断,虽然有些恼怒,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他实在不想背上“杀降”和“不义”的骂名。
“亚父,”项羽的声音低沉而威严,“不过是一名卫士失足,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此事就此作罢。”
“大王!”范增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切地上前一步,“此乃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啊!今日放走刘邦,无异于放虎归山,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够了!”项羽猛地一挥手,声如洪钟,“我意己决,不必再说!”
霸王之威,显露无疑。范增被他一喝,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哆嗦了几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刘邦和陈青,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大帐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和兵器碰撞之声,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帐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撞开。
一个魁梧如铁塔般的身影,手持铁盾,腰悬利剑,如旋风般闯了进来。他身后跟着西名卫士,个个怒目圆睁,杀气腾腾。
来者,正是刘邦的参乘,樊哙!
樊哙一进帐,那双环眼便死死盯住了项羽,他看到刘邦脖子上的血迹,更是怒发冲冠。
项羽身边的卫士立刻拔刀相向,将他团团围住。
项羽看着这个不速之客,非但没有生气,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欣赏之色。他按住剑柄,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一旁的张良适时开口:“此乃沛公之参乘,樊哙。”
“哦?”项羽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樊哙,“是个壮士。赐酒!”
侍从立刻端上一大杯酒。樊哙看也不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项羽又道:“赐彘肩!”
侍从捧来一整条生的猪肘子。樊哙将铁盾往地上一放,把猪肘放在盾上,拔出佩剑,大块大块地割着吃了起来。那股生猛豪迈的劲头,让帐内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陈青跪在地上,悄悄抬眼看着这一幕,心中终于落下了一块大石。
【来了来了!樊哙闯帐,霸王赐食!经典永流传!】
【这气场,太顶了!樊哙真猛男!】
【主播,危机暂时解除了。焦点己经从你身上转移到樊哙和项羽的对峙上了。】
项羽看着樊哙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问道:“壮士还能饮否?”
樊哙抹了抹嘴角的油,将啃得差不多的骨头往地上一扔,声若雷霆:“臣死且不避,一杯酒又何足为辞!夫沛公先入定关中,毫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
一番话,掷地有声,义正辞严!
他先是摆明了刘邦的功劳和姿态,再点出项羽听信小人谗言,要杀功臣,这是步秦朝灭亡的后尘。话语之中,既有指责,又有规劝。
项羽听完,一时竟无言以对。他本来就理亏,此刻被樊哙当众一顿抢白,脸上更是有些挂不住。但他爱惜樊哙是条好汉,也不便发作,只得闷声道:“坐。”
樊哙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在张良身边坐下。
至此,鸿门宴上最紧张、最凶险的杀局,被陈青的一个“失足”和樊哙的一次闯帐,彻底化解。
范增坐在席上,看着眼前这一切,脸色铁青,他知道,今天再想杀刘邦,己是绝无可能。他长叹一声,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失望和悲凉。
刘邦见状,知道是时候脱身了。他借口如厕,对项羽一拱手,樊哙立刻起身跟上。
陈青也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起,重新站回自己的位置,垂下头,仿佛刚才那个引起轩然大波的人,根本不是他。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当他站起身时,刘邦的目光,与他在空中极快地交汇了一下。
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有感激,有探寻,也有一丝深深的忌惮。
陈青心中一凛,立刻垂下眼帘。他知道,自己虽然暂时安全了,但从绊倒项庄的那一刻起,他就己经不再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背景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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