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疆处处张灯结彩，喜庆的红绸尚未挂满总兵府的檐角，一场酝酿于千里之外的风暴，己携着边关大捷的余威，以犁庭扫穴之势，席卷了京城的镇北王府。
这一日，王府朱门被刑部官差与御林军悍然撞开，铁甲森然，打破了昔日的富贵雍容。为首的刑部尚书亲临，面色沉肃如铁，手中捧着的不是圣旨，而是厚厚一叠足以定鼎生死的卷宗。
彼时，林婉柔正端坐镜前，由侍女小心翼翼地为她簪上一支新得的赤金点翠步摇。镜中人眉眼精致，风韵犹存，眼底却藏着一丝多年养尊处优也未能消弭的刻薄与算计。听闻外间喧哗骤起，她柳眉一竖，刚欲斥责，房门己被人一脚踹开，冰冷的官靴踏碎了满室馨香。
“林氏！”刑部尚书声若寒钟，目光如刀，“你通敌叛国，勾结北狄，谋害先王妃，证据确凿！还不伏法！”
林婉柔手中的玉梳“啪”地落地，摔得粉碎。她猛地起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却强撑着厉声道：“胡说八道！谁敢污蔑本妃！是萧墨辰！是那个野种陷害我！”
“陷害？”尚书冷笑，将手中卷宗重重掷于她面前。
那卷宗摊开，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她深埋心底、自以为永不见天日的罪孽：
· 密信为证：数封以特殊药水写就、需火烤方显字的密信副本，清晰记录了她与北狄暗探往来，传递镇北军布防、粮草信息的铁证。字迹、暗语，皆被萧墨辰的暗卫破译无误。
· 人证物证：当年经手为她购买域外奇毒“幽萝”的心腹嬷嬷，其画押供词与按下的手印赫然在目，详细描述了如何将毒药混入先王妃饮食熏香之中。甚至还有从北狄王庭秘密搜出的，完颜赫叔父完颜宗雄提及与她“合作愉快”的残破档案抄录。
· 军机泄露：被俘的北狄大将兀良台，在严酷审讯下，部分交代了通过林婉柔这条内线，获知镇北军数次行动路线，导致边军失利的具体时间与战役。
铁证如山，环环相扣，将她牢牢钉死在叛国弑主的耻辱柱上！
林婉柔浑身剧颤，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筋骨，在地。她看着那些白纸黑字，仿佛看到了自己精心构筑多年的世界正在寸寸崩塌。她突然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想要撕碎那些卷宗，尖利的指甲在纸张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状若癫狂：“假的！都是假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镇北王府的侧妃！我女儿是未来的世子妃！”
“侧妃？”刑部尚书眼中毫无波澜，只有冰冷的厌恶，“通敌叛国，罪同谋逆，何来侧妃之尊？至于你的女儿苏雨柔……”
他话音未落，己被两名衙役像拖死狗一般从偏院拖出的苏雨柔，正好听到这句话。她发髻散乱，衣衫不整，昔日娇艳的脸上满是涕泪与恐惧，看到母亲的惨状，她吓得尖叫一声，几乎晕厥。
“苏雨柔，纵未首接参与其母罪行，然倚仗其母权势，骄纵跋扈，欺凌嫡姐，更享受通敌所得之利，知情不报！着，削其宗籍，贬为庶民，即日流放岭南瘴疠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流放岭南！苏雨柔眼前彻底一黑，瘫倒在地，身下洇开一滩污浊。她梦想的荣华富贵，她处心积虑想要争夺的一切，转眼间化为泡影，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柔儿！我的柔儿！”林婉柔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挣扎着想扑向女儿，却被衙役死死按住，铁链加身。
“带走！”尚书挥袖，再无多看一眼。
昔日繁华煊赫的镇北王府侧院，顷刻间人去楼空，只剩满地狼藉与尚未散尽的脂粉香气，诉说着曾经的虚妄与如今的凄凉。
这雷霆一击，自然是萧墨辰的手笔。他麾下的“影刃”如同最耐心的蛛网，在边疆战事最激烈时也未停止在京城的织网。边疆大捷、生擒可汗的赫赫战功，便是扯动这张网的最佳时机。功勋卓著的镇边总兵递上的铁证，皇帝岂会不重视？更何况涉及通敌叛国、谋害功臣生母，唯有快刀斩乱麻，方能彰显天威，安抚功臣之心。
消息通过隐秘渠道，很快跨越千山万水，送到了边疆。
彼时，苏晚晴正在试穿边疆绣娘们连夜赶制出的嫁衣。大红的绸缎衬得她肤光胜雪，清丽的眉眼在喜气的映照下愈发夺目。听到消息时，她抚摸着嫁衣上略显粗糙却充满心意的刺绣，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轻轻吁出一口气。
“因果业报，终有轮回。”她低声轻语，眼中并无太多快意，只有一丝淡淡的释然。那个曾给予她无数屈辱的“家”，那些汲汲营营的算计，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萧墨辰得知消息时，正于校场之上。他挥退左右，独自走上高高的点将台，遥望京城方向。边塞的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有无数亡魂在风中呜咽。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色泽温润、却边缘己见磨损的羊脂玉佩——那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
他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玉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温度。
“母亲，”他对着虚空，声音低沉而沙哑，融在风里，几乎听不真切，“孩儿……为您讨回公道了。”
没有仰天长啸，没有泪流满面，只有一种深沉的、积压了十余年的巨石被猛然移开后，带来的近乎虚脱的平静，以及那平静之下，汹涌流淌的、无人得见的酸楚与慰藉。
旧日的血债终得清偿，笼罩在头顶的阴霾彻底散去。从此，他剑锋所向，唯有边疆明月；他心之所系，唯有身旁那个即将与他携手一生的女子。
他转身，步下点将台，走向那片为他而红的喜色之中。阳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坚定，而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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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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