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的拘留室，对徐天逸来说己经不算陌生了。但这一次，空气里的压抑和恐惧浓度远超上次。军火！那可是沾上就掉脑袋的玩意儿！虽然他拼命表演，把自己塑造成无辜的受害者，但警察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审讯比上次更加严厉和频繁。警察不再满足于听他哭诉，反复逼问细节，试图找出他故事里的漏洞。他们甚至带来了据说是附近村民的“证人”，指认案发前看到过他在砖窑附近鬼鬼祟祟地转悠。
徐天逸吓得心胆俱裂，只能咬死自己是去那里想找点能卖钱的废砖头，结果倒霉撞上了强盗。他把自己说得无比可怜，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演技在生死压力下被迫提升到了巅峰。
他不知道那兩個逃跑的家伙是谁，也不知道军火是哪儿来的，更不知道老孙或者顾明月知不知道这件事会搞这么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守住“不知情”和“受害者”这两条底线。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心理防线即将崩溃的时候，转机再次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这天晚上，拘留室的门被打开，一个面生的、看起来级别高一点的警官走了进来，示意看守把徐天逸带出来。
徐天逸以为又要连夜审讯，腿都软了。但那个警官却把他带到了另一间相对干净点的办公室，甚至还给他倒了杯热水。
“徐天逸，”警官的语气不像之前那么凶悍，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平静，“你的情况，我们初步调查了。”
徐天逸捧着那杯热水，手抖得厉害，不敢喝，也不敢说话，只是紧张地看着对方。
“现场痕迹和证人证言，确实显示有第三方人员存在，并且发生了冲突。你身上的伤痕也符合被殴打的特征。”警官缓缓说道，“至于那批军火，来源还在追查。”
徐天逸的心稍微落下一点点，但依旧不敢放松。
“不过，”警官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出现在那里，本身就是极大的可疑。而且，据我们了解，你之前在聚鲜楼就有过‘不良记录’，被怀疑与反抗分子有牵连。”
徐天逸的心又提了起来。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警官身体前倾，压低声音，“想不想将功折罪，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徐天逸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渴望的光芒：“想！长官！俺想！俺啥都愿意干！”
“很好。”警官满意地点点头，“我们知道，你跟聚鲜楼那个叫李三的伙计有过节，对吧？他之前举报过你。”
徐天逸心里一咯噔，不知道警察提这个干嘛。
“我们查到，这个李三，手脚不干净，私下里倒卖过店里的一些紧俏物资，而且……好像还跟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有接触。”警官意味深长地说，“我们需要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你跟他一起共事过，应该知道点什么吧？比如，他平时都跟哪些人来往？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
徐天逸瞬间明白了！警察这是想利用他来咬李三！他们可能觉得李三更有价值，或者想通过李三挖出更大的鱼，而自己这个“军火案”的倒霉蛋，正好可以当个敲开李三嘴巴的榔头！
这是一个选择！一个极其危险的选择！
如果他供出李三的秘密，或许能暂时转移警察的注意力，让自己从军火案的泥潭里脱身。但这样一来，就等于彻底得罪死了李三，而且会把自己更深地卷入警察的利用中，以后可能就要被迫当他们的眼线。
如果他不说，或者假装不知道，那军火案的嫌疑就很难洗清，他可能被当成替死鬼扔进大牢，甚至更糟。
一边是可能的即时解脱和更深的后患，一边是眼前的巨大危险。
徐天逸的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手握着一个可能影响命运的筹码，虽然这筹码如此微小和被动。
他该怎么办？是出卖李三换取暂时的安全？还是硬扛下去，赌警察找不到确凿证据最终放了他？
他想起了李三那副小人得志、落井下石的嘴脸，想起了就是因为他自己才丢了工作，差点饿死。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但……出卖别人……这和他一首以来的苟活哲学似乎有些背离。而且，警察真的会信守承诺吗？会不会利用完他就把他一脚踢开？
警官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敲了敲桌子，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威胁：“徐天逸，想清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军火案的干系有多大，你心里清楚。是配合我们，争取宽大处理，还是顽抗到底，你自己选。”
压力如同巨石般压下。
徐天逸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恐惧、仇恨、自保的本能交织在一起。
最终，生存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地开口：“长……长官……俺……俺好像……确实看见过……李三他……他偷偷拿过店里的香油……出去卖……还……还跟码头那边几个……不太正经的人……喝过酒……”
他选择性地说出了一些无关痛痒、但又能证明李三品行不端的事情，避重就轻，没有提及任何可能涉及“政治”的敏感信息。这既满足了警察的需求，又给自己留了一丝余地。
警官仔细地听着，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拿出本子，记录了下来。
“很好。还有吗？仔细想想。”
徐天逸又绞尽脑汁，补充了一些细节，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偶然发现同事不轨、但胆小不敢声张的可怜虫形象。
问话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结束后，警官合上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现不错。我们会核实你说的这些。如果属实，会考虑你的情况。先回去等着吧。”
徐天逸被带回了拘留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他虚脱般地瘫倒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做出了选择。一个基于恐惧和自保的、并不光彩的选择。
他不知道这个选择会带来什么后果。是很快被释放？还是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他只知道，在那一刻，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信任的筹码？不，这更像是绝望下的背叛和自保。
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并没有想象中的解脱感，反而多了一层沉重的负罪感和对未来的更深恐惧。
而在警察局的档案里，关于徐天逸的卷宗上，又添上了新的一笔：“……提供同案犯李三部分违纪线索，态度尚可，有待核实……”
这条记录，将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掀起波澜。
徐天逸的第一次主动选择，如同一颗投入命运长河的小石子，其激起的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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