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狱的烙印……侵蚀灵魂!”
观星者沙哑而急促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林枫瞬间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来不及思考老者与父亲的关联,猛地转身冲向苏婉清,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快步送到观星者面前。
近距离看,老者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刻斧凿,深陷的眼窝中,那双与父亲神似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光芒。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拂开苏婉清额前的碎发,露出她苍白如纸、眉心处隐约浮现出一丝极淡黑气的脸庞。
“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观星者的声音带着痛惜和凝重,“镜狱的力量阴毒无比,专噬灵性本源。她强行激发血脉对抗,虽保住了肉身生机,但灵魂己被污秽侵染,如不及时驱除,轻则神智永失,重则……沦为镜狱的傀儡!”
傀儡?林枫心中一寒,想起“希望号”上那些眼中泛着蓝光的船员。
“请前辈救她!”林枫语气恳切,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观星者深深看了林枫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感慨,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代价……早己付出太多了。把她放到‘星仪’基座上去。”
他指向石室中央那台巨大的青铜水晶仪器。仪器的基座是一个刻满了复杂星辰轨迹的圆形平台,平台中心有一个凹槽,形状恰好与林枫怀中的那串黑色石头相似。
林枫依言将苏婉清轻轻平放在冰冷的基座上。当她的身体接触平台的瞬间,平台上刻画的星辰轨迹仿佛活了过来,流淌出微弱的荧光,将她包裹。
观星者走到仪器控制台前,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在一排排古老的水晶按钮和拉杆上快速操作着,动作娴熟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随着他的操作,仪器内部传来齿轮咬合和能量流动的嗡鸣声,上方悬浮的星球模型旋转速度加快,投射下道道柔和的光束,聚焦在苏婉清身上。
“把‘溯源石’放入凹槽。”观星者头也不回地命令道。
林枫立刻取出那串黑色石头,将其小心地放入基座中心的凹槽。严丝合缝!
“嗡——!”
一声低沉的共鸣响起!溯源石骤然亮起深邃的乌光,与平台上的星辰轨迹光辉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光柱,将苏婉清完全笼罩!光柱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流动,涌入苏婉清的眉心。
苏婉清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眉心那丝黑气如同活物般扭动、挣扎,发出无声的尖啸!
“稳住她!仪式不能中断!”观星者低喝,双手操作更快,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林枫立刻上前,紧紧握住苏婉清冰冷的手,将自身微弱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传递过去,试图安抚她痛苦的灵魂。在他的感知中,仿佛有两股力量在苏婉清体内激烈交锋,一股冰冷污秽,一股纯净古老。
仪式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终于,苏婉清眉心的黑气在星辰光点的不断冲刷下,渐渐变淡、消散。她的颤抖平息下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
星仪的光芒逐渐黯淡,溯源石也恢复了平静。观星者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控制台上,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暂时……稳住了。”他声音沙哑,“镜狱的烙印己被驱散大半,但根植于血脉深处的污染……非一时之功。需要时间,也需要……她自身的意志。”
林枫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他感激地看向观星者:“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观星者摆了摆手,目光再次落在林枫脸上,眼神复杂:“不必谢我。救她,亦是救我们自己。你……长得真像你父亲,尤其是这双眼睛里的倔强。”
他终于提起了父亲。林枫心脏猛地一跳,强压着激动,沉声问道:“前辈……认识我父亲林破军?您和他……”
观星者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缓缓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己经磨损的皮质笔记,递给林枫。“你自己看吧。这是破军留在我这里的一部分研究手札。看完,你自然会明白许多事。”
林枫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笔记。笔记的封面没有任何标题,入手沉重,带着岁月的沧桑感。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翻开。
笔记的字迹,正是他记忆中父亲那刚劲有力的笔锋!一页页翻下去,林枫的心越来越沉,也越来越亮。笔记中详细记录了父亲对“虚妄”本质的研究、对归墟之眼的观测、对“守夜人”议会内部路线分歧的忧虑,以及……他对一种名为“镜像血脉”的惊人发现和推测!
父亲认为,“镜像血脉”并非简单的遗传特质,而是一种与世界底层规则共鸣的“坐标”,是稳定现实边界的关键!其传承者(如苏婉清)的灵魂深处,烙印着与“真实之镜”相关的古老契约碎片。而“镜狱”,正是试图污染并夺取这种契约力量,从而彻底扭曲现实!
笔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而急促,充满了紧迫感:
【议会己不可信!激进派与‘虚妄’接触日深,恐生异心!镜狱苏醒在即,传统‘关门’之法己是绝路!唯有一途,或可争一线生机——找到‘初始之镜’,重启契约,以镜像血脉为引,构筑‘心象壁垒’!然‘初始之镜’踪迹缥缈,唯有依靠血脉共鸣方能寻得……破军将携部分核心数据,前往‘终焉观测点’做最后尝试,若失败……后来者,可往北山落星崖寻‘观星者’林慕远,吾之叔父,或可知晓‘初始之镜’线索……】
林慕远!叔父!这位观星者,竟然是父亲的叔叔,自己的叔祖父!
林枫猛地抬头,看向面前苍老不堪的老者,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情感。
观星者林慕远迎着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欣慰的笑容:“现在……你明白了?孩子。”
血脉相连的震撼,父亲遗志的重压,以及前路未卜的迷茫,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将林枫淹没。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个沉重的点头。
“叔祖父……”林枫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父亲他……真的……”
林慕远长叹一声,眼中是无尽的悲伤:“破军他……以身殉道了。他在终焉观测点试图强行关闭通道,引发了能量风暴,连同观测点一起……消失了。但我相信,他一定留下了什么。否则,镜狱的侵蚀不会拖延至今。”
他走到星仪前,指着那个星球模型上几个特别明亮的光点:“根据破军留下的数据和我的观测,‘初始之镜’最可能藏匿的地点,有三个。一是极北冰原深处的‘遗落神殿’,二是西漠死亡之海下的‘沉没古城’,三是……南海归墟之眼附近的‘幻光珊瑚林’。”
他看向林枫,眼神凝重:“这三个地方,皆是九死一生的绝地。而且,我们必须赶在镜狱完全苏醒,以及……‘星锚’那群叛徒之前,找到它!”
星锚?叛徒?林枫心中一动,想起了陈博士和那艘诡异的“希望号”。
林慕远似乎知道他的疑问,冷笑道:“星锚集团,早己不是最初的守护者了。他们被镜狱的力量蛊惑,妄图利用‘钥匙’和‘初始之镜’的力量,建立一个受他们控制的‘新秩序’,实则不过是镜狱的奴仆!清水镇的那个郎中,就是他们的眼线之一!”
真相如同拼图,一块块在林枫脑海中拼凑起来,却勾勒出一幅更加黑暗和残酷的图景。
前路,是三大绝地。敌人,是强大的星锚和苏醒的镜狱。希望,系于昏迷的苏婉清和渺茫的“初始之镜”。
林枫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基座上沉睡的苏婉清脸上,又看向手中父亲沉甸甸的笔记,最后迎上叔祖父林慕远殷切而决绝的目光。
他没有退缩的余地。
“我们去南海。”林枫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归墟之眼,是这一切的起点,也应该是终点。”
林慕远深深地看着他,缓缓点头:“好。我会用星仪为你们规划最安全的航线,并给你们一些防身之物。但最终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星仪再次发出嗡鸣,星球模型上,代表南海归墟的那个猩红光点,被一道细微的银线标注出来,指向那吞噬一切的深渊。
新的征途,即将开始。
就在林慕远全神贯注调整星仪参数时,石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类似潜望镜的观测装置突然发出了急促的“滴滴”声!林慕远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凑近一看,只见镜片中映照出的山林景象里,几个眼中闪烁着幽绿光芒、动作迅捷如鬼魅的黑影,正沿着山脊,悄无声息地向落星崖包抄而来!“猎犬……找到这里了!他们比预想的更快!”林慕远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前所未有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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