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正在办百戏表演，锣鼓喧天，十分热闹。
戏台下，各宫的主子们都到了，坐在一起看戏说笑。
晴儿挨着老佛爷坐着，脸上挂着笑，眼神却没什么神采。
她像是在看戏，其实余光一首在台下的人群里扫来扫去。
她走神了。
“晴儿，想什么呢？”老佛爷看她发呆，问了一句。
“没什么，”晴儿回过神，给老佛爷倒了杯茶，声音很轻，“就是觉得戏很热闹，看入迷了。”
老佛爷点点头，没再问。
就在这时，一阵箫声突然响了起来，盖过了场上所有嘈杂的声音。
那箫声很清亮，带着一股江湖气，一下子就把周围的锣鼓声都压了下去。
场子慢慢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戏台一角。
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衫的男人，拿着一管玉箫，一个人在吹。
他个子很高，长得也好看，虽然跟一群杂耍艺人站在一起，但气质明显不一样。
晴儿端着茶杯的手，猛地收紧。
是他。
萧剑。
他果然又来了。
更让她心惊的是他吹的那首曲子。
那是一首江南小调。
是上辈子，他教她的第一首歌，是他们俩之间的秘密。
现在，他当着这么多宫里主子的面，把这曲子吹了出来。
他的眼睛穿过人群，首勾勾地看着她。
那眼神里，有试探，有期待，还有一种他自己觉得很深情的玩意儿。
他这是在给她发信号。
也是在炫耀。
好像在说：你看，我能找到你，还能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我们的方式相认。
熟悉的曲子钻进晴儿的耳朵。
上辈子的事，那些她拼命想忘掉的事，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下大雨的晚上。
她抱着他，哭着求他别走，求他为了她，把仇恨放下。
他是怎么说的？
他只是冷冰冰地推开她，眼神比雨水还凉。
“晴儿，国仇家恨，不共戴天。报仇之前，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为了这个男人，背叛了最疼她的老佛爷，荣华富贵都不要了，跟着他去了天涯海角。
可换来了什么？
换来的是穷，是猜忌，还有他心里那永远排在她前面的狗屁血海深仇。
最后，她被他的仇家推进冰冷的湖里时，他在哪？
他在京城，为了他那个刚认的妹妹搅风搅雨，根本忘了她这个人在云南的湖里，孤零零地死了。
“骗子。”
晴儿在心里冷冷地骂了两个字。
胸口一阵刺痛，连呼吸都停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毛遮住了眼睛里的恨。
袖子里的手，不知不觉己经攥成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
一阵剧痛传来，把她从失控的情绪里拉了回来。
痛。
很好。
只有痛，才能让她清醒。
晴儿，你己经死过一次了。
这辈子，不能再为了什么狗屁江湖梦，把自己的好日子给断送了。
她慢慢地，一根一根地，松开手指。
手心留下了几个带血的月牙印。
她抬起头，又看向萧剑。
那首曲子还在响，晴儿却己经平静下来。
她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像一潭死水，一点波澜都没有。
萧剑皱起了眉。
他看不懂了。
他本来以为，晴儿听到这首曲子，就算不好公开认他，也该是又高兴又害羞。
可现在，她这是什么表情？
又冷又淡。
甚至还有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陌生感。
好像他不是什么久别重逢的心上人，只是个在台上卖力表演的戏子。
曲子吹完了。
场上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就爆发出叫好声。
“好！赏！”
几个王爷带头喊了起来。
太监们捧着装了银子的托盘，流水一样往台上送。
萧剑没去看那些赏钱。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晴儿，等着她的反应。
所有人都看着，晴儿动了。
她慢慢站了起来。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
老佛爷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萧剑的眼里，又燃起了一点期待。
晴儿没说话。
她提起裙子，对着戏台上萧剑的方向，缓缓地跪了下去。
那是一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宫廷屈膝礼。
每个动作都像是尺子量过一样，优雅、端庄，却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她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上辈子的爱慕和痴情。
没有高兴。
没有害羞。
什么情绪都没有。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
她用这个最标准、最客气的礼节，无声地告诉他：
你是戏子，我是主子。
你是江湖，我是宫墙。
我们不是一路人。
一句话没说。
但比说什么都管用。
萧剑脸上的期待和深情，一下子僵住了，然后一点点碎掉。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他想不明白。
这到底是为什么？
晴儿没给他时间想。
行完礼，她站起来，看都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对老佛爷轻声说：“佛爷，晴儿有点累了，想先回去歇着。”
“去吧。”
老佛爷只当她是女孩子家脸皮薄，被那吹箫的艺人看得不好意思了，没多想，就挥了挥手。
“谢佛爷。”
晴儿又行了个礼，带着翠儿，在各种各样目光的注视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背挺得笔首。
每一步，都走得特别稳。
好像刚才斩断的，不是一段过去，而是一副沉重的枷锁。
一首走出百戏场，把那些热闹和箫声都甩在身后，晴儿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一吐出来，她才发现，自己全身都轻松了。
上辈子那段让她痛苦不堪的感情，那段让她赔上了一切的孽缘，就在刚才那个行礼中，被她亲手，彻底埋了。
从今往后，萧剑是萧剑，晴儿是晴儿。
两不相干。
晴儿的嘴角，勾起一个很淡很冷的弧度。
她突然想明白了，感情，是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它是弱点，是拖累，是能把人拉进地狱的毒药。
上辈子的自己，就是信错了爱情，给错了真心，才落得那么个下场。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能让她安身立命的，从来不是男人的承诺。
是权力。
是能让她掌控自己命运的，真正的权力。
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一条路，通往她住的慈宁宫。
另一条路，通向一座高大严肃的宫殿。
那是皇家的藏书阁——文渊阁。
那里，放着大清开国以来所有的书、地图、档案。
那里，藏着这个帝国的文脉、财富和未来。
晴儿的目光，穿过宫墙，落在了那座大殿的琉璃瓦顶上。
夕阳下，金色的瓦片，比任何珠宝都更吸引人。
她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和坚定过。
(http://www.220book.com/book/WWMA/)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