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晴儿想求您个恩典。”
慈宁宫里，晴儿给老佛爷端上一杯刚泡好的安神茶，话说得很恭顺。
老佛爷喝了口茶，心情好了点。
“你这孩子，有事就说。”
晴儿跪在脚边，仰着脸说：“晴儿最近觉得闷，宫里的景致都看腻了。想去藏书阁找些前朝的趣闻轶事看看，一来自己长长见识，二来也能找些新鲜故事，说给佛爷解闷。”
这话让老佛爷很高兴。
这才是皇家格格该有的样子，知书达理，还惦记着她这个祖母。比漱芳斋那个只会闯祸的野丫头强多了。
“好孩子！”老佛爷拍了拍晴儿的手，“难为你这份孝心！想去就去！”
她立刻吩咐桂嬷嬷：“去，把我那块出入宫禁的玉牌给晴儿，谁也不许拦着！”
桂嬷嬷很快拿来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块刻着凤凰的和田玉牌。这块玉牌，在宫里哪都能去。
“晴儿，谢佛爷恩典。”
晴儿接过玉牌，心里松了口气。
***
文渊阁，就是皇家的藏书阁。
这里是整个大清藏书最多的地方，守卫也最森严。
晴儿拿着玉牌，很顺利地走了进去。
里面一股陈年纸张和墨的味道，一排排书架高得吓人。几个头发花白的老翰林在角落里修补古籍，看见她进来，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他们是看守，也是监视。
晴儿很清楚，一个格格，要是天天来看地方县志、军事报告，肯定会惹人怀疑。
她不能急。
晴儿装出好奇的样子，先随便逛了一圈。然后，她走到放诗词歌赋的书架前，拿了本《花间集》。
她抱着书，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她看得很“认真”，偶尔还对着书笑一下，像个没出阁的小姑娘。
一个时辰后，她把《花间集》放回去，又拿了本《西厢记》，才离开。
一连三天，她都这样。
每天准时来，拿一本诗词戏曲，安安静静看一个时辰就走。
那几个老翰林的警惕心，渐渐没了。他们觉得，这位晴格格，就是个闷得慌，来这儿打发时间的。
第西天，晴儿觉得差不多了。
她像之前一样，先拿了本《牡丹亭》做样子。
但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她的手很快从一排落满灰尘的书上扫过，准确地抽出一本薄薄的《西川方志》。
她把方志夹在《牡丹亭》里，带回了座位。
书页翻开，她没看那些情情爱爱的唱词，而是死死盯着方志里的小字。
盐、铁、茶、马……
人口、税收、驻军、粮仓……
这些东西，上辈子她看都懒得看。但现在，这些数字在她眼里，都是这个帝国的命脉。
“这样太慢了，而且危险。”
晴儿记下几个关键数字，心里盘算着。她需要一个更快、更安全的法子，让这些老翰林心甘情愿地帮她。
第二天，晴儿又来了。
这次，她没首接看书，而是拿着一本《舆地纪胜》，一脸困惑地走到一个老翰林面前。
“大学士，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老翰林姓陈，是这里资历最老的。他抬起头，有点意外。
晴-儿把书递过去，指着一行字，天真地问：“陈学士，这上面说蜀中产井盐，那盐……是从井里长出来的吗？跟地里的青菜一样？”
旁边一个年轻翰林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陈学士也愣住了，脸上表情很古怪。他看着眼前这位漂亮格格问出这种问题，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咳咳，”陈学士清了清嗓子，耐着性子解释：“格格误会了，井盐不是长出来的，是把地下的咸水抽上来，用火熬……”
“哦！原来是这样！”
晴儿一脸恍然大悟，眼睛亮晶晶的。
“那书上还说，西域的瓜果特别甜，是真的吗？那里的马真能日行千里？”
“还有广州的十三行，是开了十三家店的意思吗？”
她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问题一个接一个。虽然问题听着幼稚，但那股认真的劲儿，让人讨厌不起来。
从那天起，晴儿的人设就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看闲书的安静格格，成了一个对宫外什么都好奇的“问题宝宝”。
一开始，老翰林们觉得她烦。
可时间长了，他们发现，这位晴格格是真好学。她不光问，还拿纸笔记下来，不懂就追着问，比国子监的学生还用功。
渐渐地，他们的态度变了。
从敷衍，到耐心，再到主动。
这天，晴儿刚进藏书阁，昨天被她问过的张学士就主动迎了上来。
“格格，您昨天问广州十三行，老夫回去想起来一本《粤海关志》，里面记的特别细，您要不要看看？”
张学士说着，把一本旧书递了过来。
成了。
晴儿心里一喜，脸上却是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
“真的吗？太谢谢您了，张学士！”
这个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
翰林们好像找到了新乐子，开始主动给这位“好学”的格格找各种相关的“趣闻”。
“格格，这是福建的贡品单子，您看这荔枝，当年可是跑死了好几匹马才送进京的！”
“格格，您对马感兴趣？我这有份太仆寺的存档，记着蒙古各部落进贡马匹的种类和数量，可有意思了！”
晴儿就这么把一群国家级的图书管理员，变成了给她找资料的团队。
她不用自己大海捞针了。
她只要坐着，抛出一个个天真的问题，她真正需要的情报，就会被这些老学究们打包好，亲自送到她面前。
效率高了百倍。
这天下午，晴儿正在看一本关于西藏的地理志。
一个姓李的学士笑着走过来，递给她一本更破的小册子。
“格格，您要找的西藏风物，正本里不多，但老夫在这本附录里，发现点有意思的东西。”
“多谢李学士。”
晴儿接过册子，随手翻开。
册子很薄，记的都是些杂事。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忽然，在一页的角落里，她的手指停住了。
那是一行用小楷写的记录，字迹潦草。
“……近三载，乌斯藏所贡马匹、硝石，其数微增，然未达示警之额，故未上报。”
马匹。
硝石。
数量，在微小地、持续地增长。
晴儿的呼吸猛地停住了。
前世那场突如其来的西南大乱，那场让朝廷赔了兵又折了钱的惨烈战争，一下子在她脑子里清晰起来！
原来，不是没有预兆！
是预兆太小，被人忽略了！
她拿着册子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个清晰又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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