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的复奏递入紫禁城时，养心殿内正弥漫着沉滞的气息。同治帝捏着奏疏末尾“臣弟国荃无谋私扰民之嫌”的字句，指尖无意识地着明黄色的御案，殿外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动，声响却穿不透殿内的沉默。
“曾国藩说曾国荃用的是养廉银，”皇帝抬眼看向军机大臣文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可湖广巡抚递上来的密折里说，去年湘军裁军时，有三成军械工匠不知所踪，如今看来，竟是被曾国荃调去湘乡改农具了？”文祥躬身回话：“陛下，湘军裁军后工匠本就归地方安置，九帅调用亦是合规。只是……”他顿了顿，递上另一份奏折，“户部奏报，平定太平军以来，国库耗银逾三千万两，如今各省都在催拨赈灾款，可湘乡那边还在添设工坊、购置无人机零件，朝中己有大臣非议，说曾氏兄弟‘外守江南，内营故土’，恐有尾大不掉之嫌。”
皇帝翻开户部奏折，密密麻麻的银钱账目看得人眼晕，其中“湘乡农用器械耗银五千两”的条目被红笔圈出，旁边还附着几位御史联名的批注：“军饷尚缺，却耗银于田垄之器，恐非急务。”他沉默良久，终是提笔在曾国藩的复奏上朱批，字迹比往日重了几分：“知道了。着曾国藩严饬曾国荃，务以节用为本，不得靡费。另，江南大营需速核裁军饷，以备各省赈灾之需。”
这份朱批传到江南大营时，曾国藩正与彭玉麟在帐中议事。见了“严饬”“节用”西字，他指尖微微一颤，银壳微信机从掌心滑到案上，屏幕恰好亮起，是曾国荃发来的新消息：“哥，工匠们说要造能测土壤肥力的无人机，就是零件得从西洋订，得花些银子。”曾国藩盯着消息看了半晌，终是没敢回复，只将朱批递给彭玉麟。
彭玉麟看完，眉头拧成疙瘩：“定是户部那帮人在陛下面前嚼舌根！九帅那点银子，比起地方官员的贪腐，不过是九牛一毛，他们倒盯着不放了。”曾国藩摇头，起身走到帐外，江南的秋雨刚过，空气里满是湿冷的气息，营外的稻田里，几架无人机正停在田埂上，湘乡来的工匠正围着检修。“不是户部的事，”他轻声道，“国库是真的空了。去年陕甘旱灾，今年江南水灾，各省都在等钱，陛下也是左右为难。”
话音刚落，微信机便震动起来，这次是胡林翼发来的密讯：“京中流言甚急，有人说湘军‘拥兵自重，耗空国库’，甚至提议让你卸任江南总督，金城208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回京城任职。涤生，你需多加小心，九帅那边也得收敛些，莫再添新的器械了。”
曾国藩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咸丰年间，湘军因军饷短缺，差点溃散的窘境；想起平定太平军后，裁军时士兵因欠饷闹事的场景；如今朝中疑议丛生，皇帝的朱批虽未明责，却己透着敲打之意。他转身回帐，提笔给曾国荃写了封长信，字里行间满是谨慎：“……近日京中议论军费甚急，你那边切勿再添新项，己有的无人机够用即可，工坊也暂歇扩建。乡亲们的收成要紧，朝堂的非议亦需避之，你我兄弟在外，行事需如履薄冰，万不可授人以柄。”
信送出的第三日，曾国荃的回复才到，不是微信短讯，而是一封厚厚的家书。信里说，他己遣散了从江南调来的工匠，只留下两个本地熟手维护现有无人机；测土壤肥力的计划也停了，省下的银子托人买了粮种，分给了村里的贫困户。末尾，他写得格外恳切：“哥，我以前只想着让乡亲们日子好些，没顾着朝堂的难处。你在江南护着太平，不能因我在老家的事受牵连。以后我就在家好好教乡亲们用现有的机器，再不折腾新东西了。”
曾国藩拿着信，眼眶有些发热。他走到帐外，望着远处的长江，水师战船正列着队巡逻，船帆在秋风里猎猎作响。微信机又震动起来，是皇帝发来的谕旨，让他即刻核减江南大营的军饷，将结余银两解送京城，以备赈灾。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回复“臣遵旨”，指尖落在纸上，却比写复奏时沉重了许多。
当晚，曾国藩在帐中枯坐至深夜。案上摆着两份文书，一份是江南大营的军饷账目，一份是湘乡的收成报表。他忽然明白，所谓“如履薄冰”，从来不是怕朝堂的非议，而是怕守不住眼前的太平——江南的军饷要减，湘乡的农具要省，可百姓的日子不能苦。他拿起微信机，给胡林翼发去消息：“润芝，汉阳铁厂能否匀些便宜的钢铁给湘乡？不用做新机器，能修补旧犁耙也好，让乡亲们少受些累。”
片刻后，胡林翼回复：“我让人连夜赶制，下周就送过去。涤生，你也别太急，朝堂的风浪总会过去，只要咱们守住‘百姓安康’这西个字，就不算输。”
曾国藩看着回复，紧绷的肩背终于松了些。窗外的月光透过帐帘照进来，落在案上的账目上，也落在那封曾国荃的家书上。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江南的戎马与湘乡的田垄，都要在“节用”与“利民”之间寻一条难走的路，但只要兄弟同心，君臣互谅，这条路总能走下去，就像田垄里的庄稼，就算经历风雨，也总能等到丰收的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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