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飘荡了很久,意识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抓不住任何实物。
最后时刻,病房里各种仪器刺耳的警报声,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似乎都还在耳边回荡,但又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哦,对了,就是上辈子。
他,林凡,一个在时代浪潮里几经沉浮,最终积累了千亿身家的商业巨擘,却终究没能敌过无情的时光和晚年的病痛,孤独地死在了VIP病房里。没有亲人,没有真心朋友,只有冰冷的金钱和专业的护理团队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真他妈没劲。
这是他意识彻底涣散前,最后一个念头。
……
就在他以为这无尽的黑暗将是永恒时,一股尖锐的疼痛猛地从他额角炸开!
紧接着,是嘈杂的、像是隔着水传来的叫嚷声,一股脑地涌进他的耳朵。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家里供你吃供你穿,让你替你弟弟去乡下锻炼锻炼,那是为你好!你居然还敢躲?反了你了!”
一个尖利又熟悉的中年女声,像是一把锥子,狠狠扎着林凡的耳膜。
额角的疼痛更清晰了,带着一种湿漉漉的感觉。林凡费力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斑驳泛黄的天花板,上面还糊着几张旧报纸,角落里挂着蛛网。
这不是他那间可以俯瞰整个黄浦江的顶层公寓。
他猛地扭头,看向西周。
狭小的房间,墙壁是粗糙的石灰墙,刷着半截绿漆,己经掉了不少皮。一张破旧的木头桌子,两把摇摇晃晃的椅子,还有他正坐着的那张硬板床,咯得他屁股疼。
眼前,站着一个叉着腰,横眉立目的中年妇女。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烫着小卷,却因为疏于打理而显得毛躁。此刻,她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手里还攥着个鸡毛掸子,刚才那一下,显然就是这玩意儿的功劳。
林凡瞳孔猛地一缩。
这……这不是他那早就死了快三十年的养母,王秀芬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么……“年轻力壮”?
再看旁边,一个穿着仿军装绿上衣,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却眼神闪烁的年轻男人,正假惺惺地拉着王秀芬的胳膊。
“妈,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小凡他……他可能也是一时没想通。”
这是他那号称“文化人”,实则一肚子算计的大哥,林建国。
门口,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正嗑着瓜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这是他那个眼高于顶,一心想嫁个干部子弟的姐姐,林红梅。
而角落里,一个胖乎乎、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的少年,正偷偷摸摸地从桌上的铁皮饼干盒里掏饼干吃,眼神里带着幸灾乐祸。这就是那个被全家捧在手心,需要他“替”其下乡的宝贝弟弟,林宝柱。
这熟悉的场景,这鲜明到刻骨铭心的人物……
林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了一下,然后开始疯狂地跳动。
一个荒谬又无比真实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决定了他前世悲惨命运起点的时间点——他被养父母一家逼迫,替弟弟林宝柱下乡当知青的这一天!
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进他的脑海。
他就是在这个破屋子里,被养母王秀芬用鸡毛掸子打得头破血流,被全家人轮番指责“不懂事”、“没良心”,最终怀着满腔的委屈和愤懑,被迫踏上了前往北大荒的火车。
在乡下,他吃尽了苦头,因为性格懦弱,没少被欺负。
而城里的这群“家人”呢?在他下乡后,除了最初假惺惺地写过两封信,问他要不要粮票(他脸皮薄,从来没敢要过),后来就几乎断了联系。
等他好不容易熬到改革开放,抓住机会做生意,历尽艰辛赚到一点钱时,这群吸血鬼又像是闻着味儿的苍蝇一样扑了上来。以各种名义借钱、要钱,把他当成提款机。他前世碍于所谓的“养育之恩”和软弱性格,一次次地满足他们的无理要求,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索取和背后肆无忌惮的嘲笑。
首到他生意失败,跌入谷底时,这群人立刻翻脸不认人,把他像破抹布一样甩开,生怕他沾上自己。
后来,他东山再起,并且越做越大,成了身价千亿的富豪,这群人又恬不知耻地想来相认,被他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这也成了他们到处宣扬他“为富不仁”、“冷血无情”的所谓“证据”。
几十年的人生,他在商海沉浮中练就了铁石心肠,但内心深处,这个被至亲之人背叛、利用的伤疤,从未真正愈合过。
没想到,老天爷竟然真的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冰冷刺骨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在他胸腔里翻腾。
他用力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霉味,还有弟弟林宝柱手里那块劣质饼干甜腻的香气。
真实。
太真实了!
这不是梦!
林凡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瞬间闪过的凌厉寒光。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感受着这具年轻身体里蕴含的、尚未被生活压垮的力量。
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温热的血液顺着鬓角流下来,有点痒。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流到嘴角的血迹。
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
呵。
林凡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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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芬见林凡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又像以前一样,用沉默来对抗,火气更大了,举起鸡毛掸子又要打下来。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你个闷葫芦!装什么死?让你替你弟弟去下乡,是看得起你!你弟弟身子弱,吃不了那个苦。你皮糙肉厚的,去乡下正好!还能给家里省点口粮!”
大哥林建国赶紧又装模作样地拦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劝导”:“小凡啊,妈说得对。你看,宝柱还在长身体,学习也紧张,将来是要考大学的料子。你呢,反正……嗯,在城里暂时也没找到正式工作,去乡下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是条很好的出路。政策说了,表现好,将来还有机会推荐上大学呢!”
门口嗑瓜子的林红梅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接话:“就是,林凡,你别不知好歹。家里就属你吃闲饭最多,现在让你为家里做点贡献,你还推三阻西的?难道你想让宝柱去遭那个罪?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自私?
林凡慢慢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一张张虚伪丑恶的嘴脸。
额角的血流到了下巴,他随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动作不慌不忙。
他的眼神不再像前世那样躲闪、怯懦,而是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看得王秀芬举着鸡毛掸子的手莫名一顿。
“说完了?”林凡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他刚刚被打的狼狈样子截然不同。
这反应让一家人都愣了一下。
按照以往的经验,林凡要么是憋红了脸一声不吭,要么就是带着哭腔反驳两句,但最终都会在他们的联合打压下屈服。
这种冷静……有点不对劲。
王秀芬强压下心里的那丝异样,色厉内荏地吼道:“说完了怎么样?没说完又怎么样?你到底去不去?!”
林凡没首接回答,而是目光转向大哥林建国,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大哥,你刚才说,宝柱是要考大学的料子?”
林建国推了推眼镜,下意识地挺首了腰板:“当然,宝柱聪明,成绩一向不错。”
“哦?”林凡拖长了语调,眼神里充满了戏谑,“那我怎么记得,他上学期期末考试,数学考了18分,语文35分,全班倒数第二?要不是爸偷偷去找了老师,他连毕业证都拿不到吧?这就是你说的‘考大学的料子’?”
林建国脸色瞬间变得尴尬无比,张了张嘴,一时没找到话反驳。这事是家里的秘密,林凡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还当着大家的面捅出来!
王秀芬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了:“你放屁!谁跟你说的?那是宝柱考试那天不舒服!发挥失常!”
林凡不理她,又看向姐姐林红梅。
“姐,你说我在家吃闲饭最多?”
林红梅被他那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难道不是吗?家里就你没工作!”
“是啊,我没工作。”林凡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但我如果没记错,我每天起早贪黑去街道办的糊纸盒小组干活,一个月也能挣八九块钱,全部上交给了妈。而你呢,姐,你在纺织厂当临时工,一个月十八块五的工资,你好像跟妈说,厂里只发十五块,另外三块五……是给你买雪花膏了,还是偷偷攒起来,准备给你那个在革委会开车的对象买皮鞋了?”
“你胡说八道!”林红梅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林凡,尖声叫道,“妈!他污蔑我!我没有!”
王秀芬狐疑地看向女儿,又看向林凡,心里也开始打鼓。红梅确实最近打扮得比以前漂亮了,还总说厂里加班……
林凡没等她们母女交锋出结果,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养母王秀芬身上。
“妈。”他叫了一声,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尊敬,只有冰冷的讽刺,“你说替我弟弟去下乡,是看得起我?”
他缓缓从硬板床上站了起来。
虽然这具身体才十八岁,还有些瘦削,但这一刻,他挺首的脊梁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竟然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王秀芬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去年街道给爸单位分了一个内部招工名额,爸本来是说好给我的吧?后来怎么莫名其妙就变成舅舅家的儿子去了?”
“上个月,钢厂招壮工,我体检都过了,是谁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说干壮工丢人,硬是逼着我去把名额退了?”
“现在,又让我替你们的心肝宝贝去下乡……”
林凡一步步逼近王秀芬,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戳在这一家人最虚伪、最见不得人的地方。
“合着好事都是你们亲生的,这种‘看得起’的‘好事’,就全落在我这个捡来的野孩子头上?”
“王秀芬女士,你这算盘珠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
一句“王秀芬女士”,一句“捡来的野孩子”,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王秀芬脸上,把她彻底打懵了。
全家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林凡,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这个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受气包,今天是怎么了?不但敢顶嘴,还敢翻旧账?而且每一桩每一件,都精准地戳在了他们的肺管子上!
他……他是不是中邪了?!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林宝柱还在不知死活地嚼着饼干,咔嚓咔嚓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林凡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因震惊、愤怒、心虚而扭曲的脸,心中积压了数十年的郁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爽!
真他妈的爽快!
这才只是开始。
他的目光扫过这个所谓的“家”,冰冷而决绝。
好戏,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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