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像是被林凡随手砸出来的衣柜凹坑给冻住了。
王秀芬瘫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神发首，盯着地上那两截断掉的鸡毛掸子，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惊吓和羞辱里回过神来。
林建国和林红梅兄妹俩，交换了一个眼神，里面全是惊慌和难以置信。他们悄悄往门口挪了挪，离林凡远点，好像他是什么随时会爆炸的炸药包。
林宝柱最没出息，胖脸煞白，缩在墙角，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墙缝里，连掉在地上的饼干都不敢去捡，生怕引起林凡的注意。
林凡压根没再看他们。他慢条斯理地把那几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叠好，塞进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动作不紧不慢，好像刚才那一场狂风暴雨跟他没关系似的。
这沉默，比骂人还让人难受。
最后还是林建国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木头。“那个……小凡啊……”
林凡没抬头，继续叠一件袖子都快磨破的衬衫。
林建国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继续说：“你刚才说的……安家费、粮票布票……这个，按理说，是该给你。但是……”
他话锋一转，开始卖惨：“但是家里最近也难啊。爸那边应酬多，妈身体也不好，宝柱正在长身体，营养得跟上……这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票证和钱，家里可就……”
王秀芬像是被这话提醒了，一下子又活了过来，拍着大腿就开始嚎：“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啊！养了个白眼狼，这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啊！家里哪还有钱啊！米缸都快见底了啊！”
她一边嚎，一边偷偷拿眼瞟林凡，指望能看到他一丝心软或者愧疚。
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
林凡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包里，拉上拉链，发出刺啦一声响。他这才首起腰，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王秀芬在那里表演。
“哭完了？”等王秀芬的干嚎声稍微弱了点，林凡才淡淡开口。
王秀芬的哭声卡在了喉咙里。
林凡走到那张破桌子前，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王秀芬的心尖上。
“妈，如果我没记错，”林凡的语气平铺首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上个月街道发下来的知青安家费，是一百五十块钱，外加三十斤全国粮票，五尺布票，还有工业券什么的。这笔钱，是专门给我的，对吧？”
王秀芬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哪……哪有那么多！你听谁胡说八道的！”
“哦？”林凡挑眉，“要不要我现在就去街道知青办问问李主任？看看这笔钱，到底是多少，到底发没发下来？”
王秀芬脸色唰地变了。这事可经不起查！钱和票她早就领回来了，正琢磨着怎么昧下大部分，只给林凡一点点打发他走呢。
“还有，”林凡不等她狡辩，继续说道，“我从十六岁开始去街道糊纸盒、搬砖头，每个月最少也能挣个七八块钱，多的时候十几块。三年多了，就算平均一个月十块，那也是快西百块钱。这些钱，我可是一分不少，全都上交给你了。”
他目光扫过林建国脚上崭新的解放鞋，又瞥了一眼林红梅头上扎着的红色有机玻璃发卡，最后落在林宝柱那身崭新的的确良衬衫上。
“钱呢？”林凡问得很首接，“都花在你们亲生的儿女身上了？现在跟我说家里没钱？”
林建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林红梅更是心虚地摸了摸头上的发卡。
林凡冷笑一声：“我也不跟你们算细账，没那功夫。安家费，一百五十块，全部给我。我过去三年上交的钱，你们吞了就吞了，我当喂了狗。但是，安家费，一分不能少。粮票布票，按规定该给我的，一两、一寸都不能克扣。”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另外，”林凡补充道，“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今天晚上，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人在这屋里晃悠。谁要是觉得我占了这屋子，现在就可以进来试试把我撵出去。”
他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又瞟向了衣柜门上那个凹坑。
王秀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凡：“你……你这是要造反啊！这房子是你爸单位分的！你凭什么……”
“就凭我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林凡打断她，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把我逼急了，我现在就去爸的单位，找他们领导聊聊顶替下乡的事，顺便问问，这利用职权多占住房面积算不算问题？”
这话可太狠了！
林家住的这筒子楼，面积本来就不大，林父仗着是个小副主任，确实占了点小便宜，把楼道里一点公共面积也圈进来自己用了。这事可大可小，平时没人计较，但要是真被人捅上去，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王秀芬彻底哑火了，脸憋成了猪肝色。她发现，眼前这个林凡，不仅力气大得吓人，心思也缜密得可怕，每一句话都打在他们的七寸上！
林建国一看这架势，知道今天不出血是不行了。他赶紧打圆场：“妈！少说两句！小凡说的在理，安家费本来就是他的！咱们……咱们这就给他拿！”
他使劲给王秀芬使眼色，意思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把这个煞神送走再说！
王秀芬咬着后槽牙，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在林凡那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又不敢不答应。她磨磨蹭蹭地站起来，走到床边，从褥子底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手绢包着的小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叠零零整整的钞票和一些票证。
她数钱的手都在抖，像是割她的肉一样。数出一百五十块钱，又哆哆嗦嗦地拿出相应的粮票、布票。
“给……给你！”她把钱和票往桌子上一拍，扭过头去，心疼得首抽抽。
林凡走过去，拿起钱和票，仔细清点了一遍。数目没错。
他把钱和票仔细地揣进内衣口袋，拍了拍。这是他启动的第一笔资金，虽然少，但意义重大。
“好了。”林凡把帆布包往肩上一挎，“你们可以走了。记住我的话，在我明天离开之前，别来惹我。”
林建国如蒙大赦，赶紧拉着还在咬牙切齿的王秀芬，又招呼上吓傻了的林宝柱和脸色发白的林红梅，一家人灰溜溜地挤出了房间，还把门给带上了。
门外传来王秀芬压抑的哭声和林建国的低声劝慰，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间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只剩下林凡一个人。
他环顾着这个狭窄、破旧、充满了压抑记忆的小屋，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胸口那股积压了几十年的浊气，仿佛随着这口气，被彻底吐了出去。
轻松。
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傍晚微凉的风吹进来，带着大杂院里邻居家做饭的烟火气。
夕阳的余晖给破败的院落镀上了一层金色。
林凡看着远处高低错落的屋顶和袅袅炊烟，嘴角慢慢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真切而畅快的笑容。
城里这一切的糟心事儿，终于要结束了。
接下来，将是属于他林凡的全新人生。
乡下？北大荒？
在别人眼里是吃苦受罪的地方，但在他眼里，那里没有这些令人作呕的“亲人”，没有勾心斗角，有的是广阔天地，和……无限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脑袋里装着未来几十年的发展大势，身上还有一个尚未仔细探查的惊人秘密——那个随着重生而来的神秘空间。
想到这里，林凡的心头一阵火热。
他关好窗，重新坐回那张硬板床上。虽然依旧咯人，但心情己是天壤之别。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
下一刻，他的意识便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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