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中平原的麦浪翻涌着反常的翠绿，朱允熥蹲在田垄间，指尖捻碎一粒金黄的麦穗。远处传来农夫粗犷的号子声，上百名短打装扮的庄户正按照新法丈量土地——每亩划分成规整的方块，边缘插着刻有数字的木牌。一阵风掠过，麦穗齐刷刷地向一侧倾倒，露出土壤表面覆盖的灰白色粉末。
“陛下，您瞧！”农政司郎中兴奋地扒开麦丛，露出底下盘根错节的发达根系，“用了‘肥田粉’的麦苗，根须比往年多出三倍不止！”他捧起一把泥土，细密的颗粒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这是将草木灰、硝石与磷矿石按比例混合制成的神药，能让瘦田变沃土。”
围观的老农们却面色凝重。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丈颤抖着抚摸麦穗，突然跪倒在地：“老天爷睁眼看看！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何时轮到这些邪术抢了神明的功劳？”他身后的几个村妇开始抽泣，有人悄悄捡起散落的肥料撒向空中，仿佛在驱散晦气。
朱允熥起身拂去衣摆上的尘土，命人抬来两口大缸。左侧缸中盛着浑浊的传统堆肥，右侧则是晶莹剔透的新式化肥溶液。他随手折下两根粗细相近的柳枝，分别插入两缸：“十日之后，自有分晓。”果然，插在化肥溶液中的枝条迅速抽出嫩芽，而另一支仍枯槁如旧。人群爆发出压抑许久的惊叹，几个年轻后生偷偷用指尖蘸取溶液尝味，被苦涩的刺激激得皱眉吐舌。
真正的震撼发生在秋收时节。试验田里传来震天的锣鼓声——原本预计亩产一石二斗的旱地，竟打出三石五斗的惊人数字！粮仓外的晒谷场上，金黄的麦粒堆成小山，麻雀刚靠近就被刺鼻的气味熏得仓皇逃窜。户部尚书捧着算盘的手不住颤抖：“若全国推行此法，每年可省下南粮北运的百万石漕粮！”
反对声浪随之达到顶峰。国子监祭酒带领生徒抬着社稷坛的泥土游行，高呼“不可坏地脉风水”；钦天监奏报近日观星见荧惑犯亢宿，认定是“地府怨气冲天”。朱允熥却在此时做出惊人之举——命人在太庙前搭建透明玻璃温室，让文武百官亲眼见证化肥催开的牡丹如何在寒冬绽放。
暮冬的第一场雪降临前，八百里加急战报与农报同时抵达京城。北疆传回的消息称：“套种新法配合肥田粉，戍卒垦荒首年即获丰收”；江南则上报：“稻田改种双季稻，第二茬亩产竟超春播！”朱允熥对着地图陷入沉思，手指划过中原腹地的粮仓标记，突然转身对谋士道：“即刻组建‘农学会’，选派精通算学的书生下乡教学。凡能改良农具者，免其全家赋税三年。”
次年春天，首隶地区的田埂上出现了古怪景象：戴着水晶镜片的年轻学子拿着铜制量尺测量日照角度，庄户们跟着记录本上的符号播种施肥。某个雨夜，几个胆大的农户摸进化肥厂偷师配方，却被守夜的匠师逮个正着。朱允熥得知后大笑：“赏他们十斤硫酸铵，让他们回去多种半亩试验田。”
秋收时的统计数字震惊朝野：全国粮食总产突破历史峰值，仓库爆满迫使朝廷不得不提高收购价。朱允熥站在紫禁城最高处，望着远方连绵不断的炊烟，心中盘算着下一个五年计划——那些冒着黑烟的化工厂烟囱，此刻在他眼中比任何祥云都更接近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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