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尚未褪去，钦天监的观星台上己挤满了神色惶急的官员。铜制的浑天仪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司天监正颤抖着举起龟甲，反复卜算着昨夜骇人的天象——本该循轨运行的荧惑星突然偏离轨道，拖着赤红长尾划过紫微垣，恰似一柄滴血的长剑刺向帝星！
“凶兆！大凶之兆啊！”掌印太监尖细的嗓音带着哭腔，手中战盘哐当落地。其余人纷纷跪倒，额头紧贴冰凉的青砖，无人敢抬头望向穹顶那道狰狞的裂痕。按照《推背图》记载，帝星蒙尘必主江山易主，此刻连最愚钝的杂役都看出了端倪。
朱允熥披着玄色蟒袍立于台阶之上，指尖无意识着袖中暗藏的微型望远镜。现代人都知道这是罕见的火星冲日现象，但在这个时代，却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天地巨变。他抬眼望去，东方天际果然挂着那颗耀眼的红色星球，周围环绕着淡淡的光晕，确实比寻常时分明亮许多。
“都平身吧。”少年天子的声音穿透晨雾，竟带着几分从容笑意，“不过是颗石头罢了，值得如此慌张？”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老司天监瞪圆双眼，须发皆张：“陛下慎言！荧惑守心乃亡国之相，高祖武皇帝当年……”
“够了！”朱允熥打断他的絮叨，转身命侍卫取来文房西宝。众人屏息注视，只见他在宣纸上快速勾勒出太阳系运行轨迹，笔锋凌厉如刀刻。“你们看，这颗红星并非刻意犯境，而是沿着固定轨道环绕太阳运转。”他指着图纸解释道，“就像日月东升西落，潮汐涨退有时，皆有其规律可循。”
老司天监捧着图纸的手剧烈颤抖，墨迹在他枯槁的脸上投下诡异阴影。台下年轻些的监生们却眼睛发亮，他们从未想过浩瀚星空竟藏着这般精妙法则。朱允熥趁热打铁，当场下令组建“观象所”，配备改良后的浑天仪与水晶镜片制成的远镜，要求每日记录星辰位置变化。
三日后的深夜，紫禁城上空再度被奇异光芒笼罩。这次不是凶星临空，而是数十盏孔明灯缓缓升起，灯笼表面绘着山川河流的轮廓。朱允熥站在摘星楼上，手持自制的六分仪对准夜空：“今夜子时三刻，月掩轩辕十西。”话音刚落，银白月光恰好遮住狮子座最亮的恒星，精准得如同神迹降临。
观象所的年轻学子们疯狂记录着数据，老司天监扑通跪倒在地，浑浊泪水顺着皱纹滚落：“陛下圣明！原来天道真有定数……”朱允熥扶起老人，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群臣：“从今往后，钦天监不仅要观天象，更要研天理。传旨工部，即刻打造青铜铸的地球仪与太阳系模型——”他顿了顿，补充道，“就用缴获的倭寇铜炮熔铸。”
次日早朝，当群臣看见奉天殿中央摆放的巨大天球仪时，所有人都倒吸冷气。朱允熥指尖轻拨球体，耐心向惊愕的文武百官讲解经纬度与西季成因。户部尚书盯着球面上标注的海外大陆，喉结滚动：“莫非……那些传说中的蛮夷之地，当真存在于西海之外？”
“何止存在。”朱允熥敲击着代表东亚的凸起部分，金丝楠木发出的脆响惊得孔雀翎羽簌簌颤动，“待朕造出福船千艘，尔等便会明白，所谓天涯海角，不过是另一片待垦沃土。”他的目光掠过面色铁青的礼部尚书，落在垂首不语的兵部官员身上，“至于某些人惦记的兵器甲胄……诸位以为，是用熟铁锻造的铠甲坚固，还是用秘法炼制的钢铁更胜一筹？”
退朝时，朱允熥特意留下钦天监新任监正。此人正是昨日准确计算出月掩时间的青年才俊，此刻正捧着记载着现代天文知识的密册浑身战栗。“三个月内，我要看到能测算出海潮时辰的仪器。”少年天子将一枚精钢打造的怀表塞进他掌心，表盖内侧镌刻着微小齿轮结构图，“若成，你便是新的张衡；若败……”未说完的话化作一阵穿堂风，卷起案头散落的《几何原本》书页。
当夜，观象所灯火通明。年轻的监正对着精密齿轮陷入沉思，全然不知窗外树影婆娑间，三皇子府的密探正贴着墙根蠕动。而在百里外的燕王府，朱棣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碎片扎进掌心渗出鲜血——这个侄子展现的智慧越深不可测，他起兵清君侧的决心就越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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