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灯在厅堂内投下斑驳光影，乐姬的琵琶声如潺潺流水般淌过雕梁画栋。朱允熥端坐主位，蟒袍上的金线随着动作泛着冷光，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满座宗亲贵胄。今夜的东宫格外热闹，除却几位年长的郡王，连平日深居简出的五皇子也破天荒出席，觥筹交错间暗流涌动。
“诸位叔伯兄弟远道而来，朕甚慰。”少年天子举起玉盏，琥珀色的葡萄酒在烛火映照下宛如流动的玛瑙，“这葡萄佳酿乃西域进贡，诸君尝尝鲜。”晶莹剔透的夜光杯被依次斟满，浓郁果香混着香料气息弥漫开来。
朱高煦捏着杯脚的手骤然收紧。他盯着兄长从容的侧脸，喉结滚动两下，仰头将酒液一饮而尽。辛辣液体滚过喉咙时，他分明尝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那是鸠羽浸汁特有的腥甜！眼角余光瞥见对面九皇子突然捂住胸口踉跄起身，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九弟醉了。”朱允熥温声唤来侍从，亲自扶起面色青紫的年轻人，指尖不着痕迹地擦过对方袖口。沾着残液的丝帕迅速收进袖笼，转身时脸上依旧挂着笑意：“送九皇子去偏殿醒酒，莫要扫了雅兴。”
变故陡生！方才还优雅拨弦的乐姬突然在地，琴弦崩断发出刺耳锐响。两名宦官慌忙上前搀扶，却见她七窍渗出黑血，染脏了价值千金的蜀锦地毯。满座哗然之际，朱高煦暴喝起身：“护驾！有刺客！”腰间佩剑出鞘半寸，寒光首指御座。
“三弟且慢。”朱允熥抬手制止躁动的禁卫军，目光落在打翻的酒壶上。原本澄澈的琼浆此刻泛起诡异泡沫，几只苍蝇围着泼洒的酒迹盘旋坠落。他随手折下鬓边簪花投入酒中，花瓣瞬间褪成惨白。“好个鹤顶红，还是南洋进贡的极品。”
大堂死寂得能听见针落之声。众人看着皇帝从容取出银刀，将面前未动过的御酒倒入备用的犀角杯。银刃刮擦杯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待刀刃抽出时，雪亮的刀身竟蒙着层乌黑物质。作者“余生热爱难回头”推荐阅读《理工男称霸大明王朝》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有趣。”朱允熥抛着那柄中毒的银刀，目光锁定面色煞白的掌膳太监，“本该用白玉杯盛酒，为何换了鎏金器皿？”老太监膝盖砸在地上咚咚作响，额头冷汗浸透了帽翅。“回……回陛下，此乃奴婢按惯例……”
“惯例？”少年天子冷笑打断，扬手摔碎身旁的鎏金唾壶。碎片飞溅中，藏在夹层的蜡封药包滚落出来，羊皮纸上赫然写着“番木鳖汁”——正是诱发心悸的剧毒。“好个里应外合。”他踢开昏迷不醒的乐姬，露出其颈后针孔大小的刺青，“倭寇忍者倒是舍得下本钱。”
朱高煦瞳孔骤缩，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酒杯边缘也有细微划痕，方才入口的美酒此刻烧灼着五脏六腑。强压下翻江倒海的恶心，厉声喝道：“把厨役全部拿下！”却被朱允熥抬手阻止。
“不必麻烦。”皇帝拾起桌上半块桂花糕，喂给廊下觅食的灰鼠。转眼间，那小东西便抽搐着暴毙当场。“看来今晚的鸿门宴，有人连畜生都不放过。”他忽然转向始终沉默的五皇子，“皇弟觉得该如何处置这些‘无心之失’？”
年轻的藩王捧着茶杯的手剧烈颤抖，茶汤泼湿了锦绣前襟。他抬头撞进兄长似笑非笑的目光，突然想起半月前秘密接见倭商的那个雨夜。喉结艰难滑动数次，最终哑声道：“全凭皇兄圣裁。”
朱允熥满意地点头，吩咐将昏迷者抬去太医院救治。当侍卫架起脸色铁青的掌膳太监时，他又补了一句：“记得用晨露煎服绿豆甘草汤，毕竟……”意味深长地扫视全场，“咱们还要留着有用之躯，慢慢审问不是？”
夜色渐深，东宫重归寂静。朱允熥坐在空荡荡的厅堂，指尖着从乐姬鞋底搜出的微型吹箭。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三长两短的节奏里，隐约裹挟着远处马蹄踏破石板路的脆响。他望向西北方向璀璨星河，那里有颗赤芒隐现的星辰正在缓缓移动——正如某些人按捺不住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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