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把门关上，没有立刻进屋。他站在门槛内侧，背靠着土墙，手里的木棍仍横在臂前。刚才在村口看到周木匠和赵虎那一幕，像根刺扎在脑后。他知道王二告了状，也知道赵五爷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可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防谁，而是先把那块肉处理好。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瓦罐，里面泡着的腐肉己经换过一次水，腥气被压下去一些，但手指碰到罐壁时，还能感觉到一丝温热。这肉不能生吃，哪怕饿得眼发黑也不能碰。他得熬够一个时辰，去尽毒气，才能勉强入口。
他绕到了屋后，踩着几块碎石翻过塌了一半的矮墙。从这边走能避开主道，万一有人盯梢也容易发现。荒埂边上堆着去年留下的草料垛，干枯的秸秆被风吹得松散，角落里塌了一块，露出个半人高的空洞。
他正要弯腰穿过，忽然听见一声极轻的抽气。
那声音短促，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的。他立刻停步，右手握紧了肩上的木棍，左手缓缓拨开面前的枯草。
草堆深处蜷着一个小女孩。
她缩在秸秆夹层里，怀里死死抱着一个破布缝的娃娃，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脸颊凹陷，嘴唇干裂。听见动静，她猛地抬头，眼睛睁得极大，却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死死盯着他，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江尘没动。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几息。风从草堆缝隙钻进来，吹得她单薄的衣角轻轻抖。她的脚上没有鞋，脚趾冻得发青，小腿上有几道结痂的划痕。
他蹲下来，离她一尺远，动作很慢，怕惊着她。
“你在这儿多久了？”他问。
她没答，只是把布偶抱得更紧了些。
江尘从怀里摸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半块煮熟的猪肉。这是他唯一能拿出来的吃的。他在西山拼了命抢回来的肉，本打算自己分两顿吃完，但现在，这块肉在他手里多停留了一瞬。
他撕下一半，递过去。
“吃不吃？”
她盯着那块肉，喉头动了一下，眼神却没离开他的脸。她在判断他是不是真的要给她，还是只是耍她。
江尘把肉往前送了送：“再不接，我就收走了。”
她终于伸出手，指尖颤抖，飞快地抓过肉，立刻缩回草堆深处，背对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啃起来。吃得极小心，连掉在衣襟上的油星都舔干净。
江尘看着她瘦弱的脊背，忽然说：“跟我走，有饭吃。”
她停下动作，回头看他。
“你不惹事，就不必挨饿。”他说完，站起身，没等她回应，转身朝破屋方向走。
走了五六步，他听见身后窸窣响动。回头一看，她正从草堆里爬出来，光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步一颤，却还是跟了上来。布偶被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怕一松手就会被人抢走。
他没说话，只放慢脚步。
回到破屋，他先推门进去转了一圈，确认没人动过东西。床底的瓦罐还在原位，灶台上的锈刀也没挪过。他把门虚掩上，回头见她站在门口，没敢往里迈。
“进来。”他说。
她迟疑了一下，低着头蹭进门，贴着墙边慢慢挪到角落，靠着土堆坐了下来，依旧抱着那个布偶。
江尘从锅里舀了点热水，倒进碗里，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乱世荒年，每日一卦粮肉满仓》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放在离她不远的地上。“喝点，暖暖身子。”
她看了一眼，没动。
“不烫。”他补了一句。
她这才伸手，捧起碗，小口小口地啜着。热水顺着喉咙下去，她肩膀微微松了些，眼里的戒备却没散。
江尘坐在门边的矮凳上，手里拿着那根新削的木棍，指节轻轻敲着棍身。屋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汽在锅盖边缘冒泡的声音。他没再看她，只是守着门，耳朵听着外头的风声。
天色渐渐暗下来，屋外的脚步声稀了。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又被风卷走。气温降得厉害，墙角的霉斑吸了寒气，泛出一股潮味。
他从床底下拖出一条旧毯子，灰褐色，边角磨得起了毛，扔到她面前。
“盖着。”他说。
她怔住，抬头看他。
“不想冻死就盖上。”他语气没变，还是冷的。
她飞快地把毯子裹在身上，连头都包进去一半，只露出两只眼睛。布偶被她压在胸口，藏进了毯子里。
过了许久，她才小声开口：“你……会赶我走吗？”
江尘背对着她，望着门外渐浓的夜色。
“不惹事，就不赶。”
她没再说话。
灶里的火早就灭了，只剩一点余烬在锅底发红。屋外风刮得紧，屋顶漏了个缝，冷气首往下灌。江尘没睡，靠在门边闭目养神，耳朵始终留意着屋内的动静。
半夜，他听见轻微的翻身声。
睁开眼，看见她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灶台边，离火源近了些。毯子滑到腰间，露出瘦得可怜的肩膀。她睡着了，眉头还是皱着的，像是梦里也不安稳。
江尘起身，走过去，把毯子重新拉上来，盖住她的肩。动作很轻，生怕吵醒她。
就在他收回手时，她突然睁开了眼。
两人对视一瞬，她没慌，也没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确认他刚才的动作是真的。
江尘没解释，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慢慢把头埋进膝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谢谢你……给肉吃。”
江尘没应。
她又说：“我会干活，也能找东西……你不赶我，我就帮你。”
江尘沉默了一会儿，说：“明早把屋外那堆烂柴理一理。”
“嗯。”她点头，抱着布偶重新躺下，这次睡得比之前踏实了些。
江尘靠在门框上，手指无意识地着木卦牌。今日子时己过，新的卦象还没出现。他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等着他，也不知道这块肉能不能撑到下一卦给出线索。
但他知道，今晚这张嘴，不再是只为自己活着了。
屋外风声渐歇，远处传来一声乌鸦叫。天快亮了。
他刚闭上眼，忽然听见她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
他没听清。
正要忽略过去，她又说了一遍，声音很轻，却清晰：
“东头刘婶家昨儿晚上哭了很久，说她男人被带走抵债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WX7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