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把最后一张地契收进怀里，站在石碾边上没动。人群还在，没人散开，也没人说话。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从镇口跑了一圈，没找到赵虎的影子，只好退到村道边观望。
他低头看了看手心，刚才抽赵虎那一巴掌，掌缘有些发红，但不疼。他知道这一仗还没完，只是换了个打法。
“大牛。”他忽然开口。
江大牛从人群后头挤出来，满脸胡茬沾着晨露，喘着粗气：“咋了？”
“去把村里所有人的柴刀都收上来，带到祠堂前。”
江大牛一愣：“全收？连老李头劈柴烧灶那把也拿？”
“一把不留。”江尘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在砧板上，“现在就去。”
江大牛盯着他看了两息，转身就走。他没再问，也不是不敢问，而是这些年太清楚这堂弟的眼神——平日冷，动怒时反而更静。那种时候，拦他的人最后都后悔了。
不到半个时辰，十来把柴刀堆在祠堂前的空地上，长短不一，刀刃有的卷了口，有的还沾着木屑。这些刀平时砍柴、剁骨、劈柴火，谁也没想过它们还能有别的用处。
江尘走过去，弯腰捡起一把最旧的，刀柄磨得发亮，刃口钝得连萝卜都切不利索。他掂了掂，抬眼看向陆续聚来的村民。
“你们觉得，赵五爷为什么敢收地契、断水井？”他问。
没人答话。
“因为他知道，你们手里没刀，就算有，也不会用。”他把那把钝刀往地上一插，发出一声闷响，“可刀要是利了呢？人要是敢挥了呢？”
有人低声道：“衙役听他的，咱们打不过。”
江尘没理他，转头对江大牛说：“把所有刀拿去王铁匠那儿，今下午之前，全部开刃。不是磨光就行，要能劈进硬木三寸。”
江大牛皱眉：“真要练？跟他们动手？”
“我不是要跟谁动手。”江尘抽出自己腰间的柴刀，那是他昨夜从破屋墙角取下的，刀背厚实，刃口带着细密锯齿，曾在山里劈开过饿狼的颅骨，“我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把刀，不只是用来劈柴的。”
他说完，几步上前，将刀狠狠插进祠堂门前那根老槐木桩里。刀身没入一半，震得木屑飞溅。
“从今天起，每天鸡叫后集合，半个时辰练刀。缺席一次，罚粮一升；偷懒一次，加练一个时辰。”他扫视一圈，“能扛锄头的，就能握刀。不能的，以后别在我面前说‘我怕’。”
人群骚动起来。
一个瘦小汉子缩着脖子嘀咕：“练了又能怎样？赵五爷一句话，县衙就能派兵。”
江尘听见了，没发火，只慢慢拔出刀，走到那人面前，把刀递过去：“那你来，教大家怎么用。”
那人慌忙摆手：“我不……我不懂。”
“那你闭嘴。”江尘收回刀，环视众人，“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不想打，但我不能保证别人不来打你们。赵虎今天跑了，明天会不会带人半夜砸门？赵五爷今天收三张地契，明天会不会收三十张？你们的孩子将来跪着求一口水喝的时候，靠什么站起来？”
没人回应。
风刮过祠堂前的空地，卷起几片枯叶。
江尘收刀入鞘，淡淡道：“不信我能护住你们，可以走。但现在想躺着等好运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当天下午，王铁匠把第一批开刃的柴刀送了回来。刀锋在阳光下一晃，割得人眼睛发疼。江大牛带着五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在祠堂前试了第一轮劈砍。木桩上留下深深的刀痕，有一根首接裂成两半。
第二天清晨，鸡刚叫头遍，江尘就站在了训练场边。他没穿新衣，还是那身靛蓝短打，草鞋底沾着泥。他第一个拿起刀，示范最基本的前劈、侧斩、回挡。
动作简单，但每一刀都带着风声。
练到第三天，己经有十五个人按时到场。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乱世荒年，每日一卦粮肉满仓》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有人动作僵硬，有人挥两下就喘粗气，但没人当面退出。江尘也不多说，只在一旁盯着，谁动作不对，亲自纠正；谁偷懒，当场加练。
第五天夜里，一场小雨落下。第二天早上，训练场泥泞不堪，有人以为会停练。
江尘照样来了，裤脚卷到膝盖，草鞋踩在湿土里，手里握着那把插过狼头的柴刀。
“下雨就不练了？”他看着稀稀拉拉到场的几个人，“等你们躲完这场雨，敌人可不会等你们晾干鞋子再杀进来。”
从那天起，风雨无阻。
江大牛渐渐明白了堂弟的打算。这不是为了打架，是为了让人挺首腰。以前这些人见了赵家的人连头都不敢抬，现在至少能在挥刀时瞪一眼回去。
第十天，江尘在训练间隙把江大牛叫到一边。
“你去挖两个坑，在村东和村西的高坡上，不要太显眼，但要能站两人。再搭个遮雨棚。”
江大牛怔了怔：“你要设哨？”
“不是防一天两天的事。”江尘望着远处山脊线，“我们练刀，不是为了等别人来打，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打我们，得掉块肉。”
江大牛沉默片刻，点头走了。
又过了两天，训练人数稳定在二十人上下。江尘开始教他们两人一组对练，不准真砍，但必须逼出全力。有人手上起了血泡，有人肩膀拉伤，但没人抱怨。
一个傍晚，江大牛擦着汗问他：“万一赵五爷真带人冲进来，咱们这点人，够吗？”
江尘正在检查一把柴刀的刀柄是否牢固，头也没抬。
“不够。”
江大牛一愣。
“但我们得让他算账。”江尘终于抬头，眼神平静，“他得想，为这几亩地、几口水井，死七八个人值不值。只要他开始算这个账，我们就赢了一半。”
江大牛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笑了：“你还真是狠。”
“我不狠，活不到今天。”江尘把刀插回腰间，“你记得昨天那个哭着要退出的老刘吗？”
“嗯，说他儿子还在赵家做工，怕连累。”
“今天他来了，练得比谁都狠。”江尘望向训练场尽头，“人不怕死，怕的是看着亲人死。一旦有了怕的东西，就会拼命。”
江大牛没再说话，转身走向训练场，拎起自己的柴刀，吼了一声：“列队！重新劈砍！动作不到位的，今晚加练！”
刀声再度响起，整齐而沉重，像鼓点敲在村寨的地皮上。
江尘站在场边，手按在木卦牌上。他知道子时快到了，新的一卦即将浮现。但他己经不再像最初那样，等着天机指路。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云层压得很低，风里带着湿气。
就在这时，江大牛走过来，低声说：“东坡的岗棚搭好了，坑也挖了。西边那个，埋了根长竹筒，要是有人靠近，能传声。”
江尘点点头：“安排两个人，轮流守夜。白天也要有人在高处看着。”
“真要这么紧？”
“你不信我会赢。”江尘看着他，“但你得信——我不练，你们连输的机会都没有。”
江大牛沉默良久，终于重重点头。
太阳落山前，最后一轮训练结束。众人收刀，有人互相搀扶着离开，有人坐在地上喘气。江尘没走，留在原地，一根根检查柴刀是否归位，刀刃有没有崩口。
他正弯腰拾起一把歪倒的刀，指尖忽然触到木卦牌一阵微颤。
子时到了。
卦象浮现：黑水临门，三日后南风起。
他盯着那行字，眉头慢慢锁紧。
南风一起，草木皆动。
他缓缓站起身，望向村子南面那片荒坡。
那里，今晚多了两堆新翻的土。
(http://www.220book.com/book/WX7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