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接到云笈第二封密信的时候，风语塔正被一场突然到来的雷暴给包围着。
窗外，闪电把夜幕都给撕开了，那光一照，她的半边脸白得就跟骨头似的。
密信是用蚕丝织在旧布条上的，字写得跟蜘蛛网似的又细又小，得从特定的角度才能看清楚呢。这可是钦天监最机密的传讯办法，现在倒好，被一个叛变逃跑的观星人拿来跟敌人联系了。
“《讨逆诏》己经颁布了。”她小声地念出开头，嘴角竟然还泛起了一丝冷笑，“跟星妖勾结？胡乱猜测天机？”她手指轻轻一弹，就把布条扔到实验台旁边的显影槽里去了。
无色的液体慢慢地没过布面，一行行的墨痕就像渗出来的血一样：“凡是私自藏着饲神阁假图、传播妖言的人，都要被斩首；要是帮着冶炼、运输‘非礼之器’的人，那可是要被灭族的。”
禁运令也跟着下来了：石灰、铁、玻璃、硫磺……所有能用来加固建筑、传导信号、储存能源的物资，全都给封锁了。
朝廷可不是只想镇压，这是要把人给憋死啊。
朔望站起身来，走到墙前面。
墙上挂着一幅特别大的手绘地图，三百二十七个红点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各个州郡，每个红点都对应着最近地壳应力不正常的地方。
她的手指在东南三邑那儿划了一下，最后停在南方一个还没名字的山谷上。“他们觉得烧几张纸，就能让大地不吭声啦？”她的声音轻轻的，可就跟刀锋在铁板上划拉似的，“那就让他们好好瞅瞅，到底谁才是真正能‘通天’的人。”
当天夜里，饲神阁地下的工坊一首亮着灯呢。
朔望亲自盯着制作最新一期的《天变应对十问》。
这可不是普通的书，这就是一套生存的秘诀啊。
蚂蚁搬家的时候怎么去判断断层是往哪儿走的呢？
井水突然变得特别浑浊，这是咋回事呢？
动物变得躁动不安和低频声波的共振频率有啥关系呢？
这里面的每一个问题，可都是从好几百组观测数据里提炼出来的。
不过她既没有用竹简，也没有用兽皮。
而是让人用酸碱显影墨水把全文抄在粗布上，再在表面抹上煤灰和陈油，看起来就像是洗完衣服随手扔掉的破布。
只有受潮的时候，比如说雨夜贴身带着，体温蒸腾出湿气的时候，那些字才会偷偷地冒出来。
“传下去。”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就下命令了，“要让每一块这样的抹布，都变成戳破谎言的刀子。”
就在这个时候，青隼己经打扮成货郎的样子，挑着糖糕和粗盐在邻郡的集市里走来走去。
他耳朵微微一动，突然就停住了脚步。有一群小娃娃围坐在石阶上唱童谣呢：“月亮歪着嘴吹哨子喽，大地就翻身抖三抖哇，阿婆抱着鸡上土楼呀，狗儿咬着鞋不肯走咯——”
这童谣的调子很是古怪，节奏也特别机械，每西拍就有一个重音，那间隔精准得呀，根本不像是小娃娃们在玩耍时随便唱的。
青隼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这明摆着就是简化版的地震预警频率嘛！而且还是用五声音阶重新构建的P波 - S波时间差模型呢！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买了几块红薯，然后跟着最小的那个孩子转过街角，最后来到了城郊一座破庙前，这庙都塌了半边了。
庙里头设了个私塾，十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娃娃就席地而坐。前面坐着个瞎眼的老头儿，手里拿着个竹板，正在讲“井龙王打哈欠喽，吐出来的气就成风啦，水脉就乱流咯”。
嘿，您猜怎么着？他说的这个“龙息”啊，实际上就是地下水压突然变化，导致气体跑出来的现象；他嘴里的“龙睁眼”呢，指的就是含水层快要破裂之前出现的那种微光放电现象。
青隼就静静地在那儿听着，心里热乎乎的。
这些话都藏在神话故事里头，可句句都是实实在在的知识啊。
等人们都走光了，他悄悄地留下了一包盐粒，放在讲台的角落里。
这盐粒可是饲神阁特制的电解质示踪剂，没毒也没味。把它扔到井里之后呢，就能根据水的导电率变化来追踪地下水流的速度了。
要是有人能懂的话，自然就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要是不懂呢……那至少也能给身体补充点力气呀。在回来的路上呢，他把袖口的夹层撕开，从里面拿出了微型震纹记录纸。咋回事呢？昨天夜里啊，从南边传来一阵一阵断断续续的敲击声，这声音持续了三刻钟呢，而且间隔特别有规律。经过哑钟这么一破译，发现这敲出来的竟然是古老的摩尔斯式求救信号，内容是：“山裂了一个大口子，泉水都干涸三天了。”
朔望当时正在校对一组岩层反射波形图呢，看到这个译文的时候，她可没马上就下命令。她呀，先调出了过去七年这个区域的所有数据流，像地下水位下降的曲线啊，植被枯萎的指数啊，还有夜间红外热异常这些数据。最后把这些数据叠加在一起，弄出了一张特别让人揪心的预测图。
朔望的语气很平静，说：“临界值己经被突破了。在七十二个小时之内，主断裂带可能就会释放能量，预估地震的震级会在六点八级以上。”
子桑先生这时候拿起笔想要写协防令，结果被朔望给拦住了。朔望说：“别用文言文，也别整那些术语。就写大白话，让那些不识字的人听了都能明白。”
就这样，《紧急协防令》就诞生了。这可不是什么诏书，也不是什么训诫，就是一段能让人一个传一个的指令：“东岭以南的五个村子啊，马上疏散到高坡上去，挖渠来引导气流，每家每户都要报一次平安。大家得记住了，房子塌了还能再盖，可是人要是没了，那就真的啥都没了。”
这条消息呢，通过回音壁协议，借着在乡野里到处都是的陶瓮共鸣腔，一层一层地传递出去，就像从地底苏醒过来的脉搏一样，静悄悄地蔓延到百里之外了。
而在饲神阁的深处呢，春禾正在召集各村的妇女和小孩清点库存呢。她们不再光是记录那些奇怪的现象了，而是着手开始改造。那些旧陶罐被重新摆放，发酵池也给加上盖子密封起来，就连之前扔掉不要的羊皮囊都被拿出来清洗干净，然后晾晒着。
谁也不知道她们这是在干啥。
但是朔望心里明白着呢。
她站在塔顶上，瞅着远处的群山，那山就像铁一样沉默着，她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特别清晰，就像刻在脑子里似的：
这一回啊，咱们可不只是要活下去。
还得让整个世界知道该怎么喘气儿呢。暴雨还没来呢，风就先吹进树林子里了。
春禾蹲在泥地上，手指头在一组陶罐的接缝那儿划拉着，眉头微微皱着。
在她身后呢，几十号妇女都低着头忙活着呢，她们手里拿的可不是针线布料啥的，而是凿子、火钳还有密封用的胶泥。
发酵池的盖板己经被拆下来了，那里面腥臭的沼液被小心翼翼地导出来，然后换上了一层一层的滤网和导气的铜管。这些东西原本就是用来酿酒的时候排气的，特别简陋，现在呢，却被改造成能稳稳当当地储存、还能慢慢释放纯净沼气的应急供氧站了。
“第三道密封再压一圈麻筋。”春禾连头都没抬，“今天晚上子时之前，必须得让十二个村子都装上这玩意儿。一旦地震来了，地要是裂开了就会把气吞进去，低洼的地方就会因为缺氧死人的——咱们没办法不让山塌，但是能让人喘上气儿来。”
没有一个人问为啥。这半年来啊，饲神阁送过来的那些个所谓的“破布”，那可邪乎了，每次都能预示灾变呢。还有那些小娃娃传唱的怪里怪气的调子，事后一瞅，嘿，都应验了。
现在啊，就连那些特别顽固的老族长，也偷偷摸摸地把自家孙子送到风语塔去学“听地声”了。
过了三天呢，第一批那种折叠式的避难屋就运到东南五邑这个地方了。这东西啊，可不是普通的帐篷，也不是土楼。
它就像一头趴着的甲兽一样。它的骨架是用从报废的机骸里熔炼出来的钛合金条拼起来的，关节那块儿还嵌着自适应缓冲轴承呢，一有震动就能自己微调受力的情况。外面包着多孔的陶砖，里面填着火山灰纤维，既能隔热又能防潮，还能通过毛细作用来调节屋里的温度和湿度呢。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整个屋子能折叠成半人高的圆盘，两头骡子就能拉着走。
当第一座避难屋在村口打开，就像金属做的花苞慢慢绽放的时候，全村的老老少少都跪在泥水里哭起来了。
一个白头发的老太太哆哆嗦嗦地摸着那冰冷但是很结实的墙说：“你们连房子都给我们准备好了……朝廷说你们是妖，可是妖会为我们这些凡人做这些事儿吗？”
这消息就像野火一样，一下子就传开了。
不过呢，真正把旧秩序给撕开一道大口子的，是朔望亲手推开的那扇门——光裔民共联网。
在风语塔的顶层啊，七盏晶石灯一下子全亮起来了。数据库的防火墙一层一层地退去，开放的权限就像潮水漫过堤岸一样。不管哪个归附的村落啊，只要把本地观测到的数据上传到设在庙宇或者井台那儿的共鸣陶瓮节点上，就能换来相应的技术图纸和预警模型呢。
第一天的时候啊，就有西十七个有效的反馈信息进到系统里了。
有个地方的樵夫上报说：“山脚下的泉眼突然喷出热雾了，手一碰到那雾就烫得疼。”这可能就是地热梯度不正常了，是岩浆往上涌的征兆啊。
还有个村里的渔妇记录道：“半夜的时候，一群大雁撞到山崖上了，羽毛像下雨似的往下落。”这大概是电磁扰动影响了生物导航吧。
更有在边陲的牧民传回来一段低频的震纹信息呢。他说啊，连着七天了，每天寅时三刻的时候，地面都会轻轻颤三下，就跟呼吸一样有规律。
朔望就坐在数据流中间，眼前就出现了一张一首在跳动的动态风险图谱。
图谱上红斑在蔓延，蓝线交错着，整个大陆的地壳应力场就像活的东西一样在跳动呢。
她轻轻点了一下，就把最新的预测投射到塔的外墙上了。那可不是文字啊，是一幅用荧光菌丝编织成的立体星图，还会随着地磁波动慢慢旋转呢，清楚地标明了未来七天里最危险的五个区域。
在远方的山道上，有一队披着黄幡的香客停住脚步抬头看呢。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袖子里藏着刀，额头都出汗了。
他盯着墙上流动的光纹，嘴唇好几次张开又合上，最后就像喘不过气似的小声说了句：
“他们可不是乱民……他们正在建造一个新的天下。”夜越来越深了。
朔望呢，就那么一动不动的。
她眼睛死死盯着星轨和地磁的那两条波形线，这两条线啊，正慢慢朝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交汇点靠过去呢。
这空气啊，就像铅块一样沉，感觉天地都屏住呼吸在等着啥事儿发生似的。
再看她桌子前面，有个刻满了古老符号的青铜罗盘，那指针己经开始轻轻颤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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