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司的地下密室里，空气冷得像凝固的铁。
左巡检死死盯着沙盘上那枚代表“茶楼”的棋子，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没有怒吼，过度的愤怒之后只剩下冰冷的审视。那枚小小的棋子，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完美无瑕的布局图里，宣告了一次耻辱的失败。
“情报。”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们对鬼市的认知，停留在卷宗和报告上。我们像一群拿着地图的学者，闯进了一片活生生的、会吃人的丛林。”
站在他面前的影七，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药味，这是他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需要涂抹伤药。他没有辩解，只是低声说：“大人，他们的路数很野，不按常理。利用环境，制造混乱，这不是我们习惯的战斗方式。”
“所以我们要学。”左巡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硬闯行不通，就用鬼市自己的规矩来玩。百晓生逃走时，掉落了这东西。”
他摊开手，一枚通体漆黑，雕刻着一只没有眼睛的乌鸦的令牌静静躺在掌心。令牌的材质非金非铁，触手冰凉。
“这是‘鬼童’组织的信物。”左巡registrant说，“既然他们这么想找百晓生，我们就帮他们一把。传令下去，以城隍司的名义，在鬼市的几个消息集散地挂出暗赏。就说，重金悬赏一枚‘无眼乌鸦’令牌的线索。我倒要看看，是哪条鱼会先咬钩。”
影七的眼神一凛。他明白了，大人要从强攻转为设网。这让他内心稍稍松了口气，但对左巡检的质疑却并未消减。这种自上而下的命令，依旧忽略了鬼市内部那错综复杂的人际网络。他微微躬身：“属下明白。但同时，我请求带人渗透，而不是单纯等待。我想知道，搅乱我们计划的，究竟是怎样一群人。”
左巡检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准了。记住，影七，我要的不是你的复仇，而是结果。”
与此同时，在鬼市另一端，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二楼，小翠正襟危坐，面前放着一杯永远不会凉的养魂茶。茶是陈序让人送来的，汇报的渠道也是。她正通过一枚刻着特殊符文的骨哨，将昨夜的行动细节一一汇报。
汇报完毕，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小翠有些忐忑，她知道自己虽然成功带人脱身，但核心目标——阴阳司南和百晓生，都丢了。
“你觉得，你这次行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骨哨里传出陈序平静的声音。
小翠一愣，她本以为会是责备或指导。她认真想了想，答道：“是……是明白了您说的‘利用环境’。我们没有对方强，只能让他们陷入和我们一样的混乱里，才有机会。”
“不错。但还不够。”陈序的声音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那你最大的失误是什么？”
“我……”小翠的脸颊有些发烫，“我太专注于‘物’了。我一心想着抢回司南，却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
“是‘人’。”小翠像是打通了某个关窍，眼睛亮了起来，“百晓生为什么非要买阴阳司南？这东西虽然稀有，但对他一个情报贩子来说，用处不大。买家另有其人，就是那个‘鬼童’组织！我们应该从一开始，就把目标锁定在百晓生的人际关系上，而不是那件死物上！”
“孺子可教。”陈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去吧，把你的想法，变成下一步的行动。记住，在鬼市，每一条不起眼的人脉，都可能是一张大网的线头。”
骨哨的声音消失了。小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压力都化为了动力。她站起身，看着窗外鬼市昏暗的天空，心中第一次有了一张模糊的布局图。
她转身下楼，耗子正蹲在角落里，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飞快地画着什么。看到小翠下来，他立刻站了起来，一脸兴奋：“翠姐！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
“百晓生！”耗子指着地上复杂的线条，那是一副鬼市暗巷的地图，“百晓生这个人很谨慎，但他有个习惯，他出手一些烫手的情报时，不喜欢自己露面，会找一些不怎么起眼的‘信使’。我想起一个，一个很瘦、很孤僻的少年，大概跟我差不多大。他经常帮人跑腿，尤其喜欢在‘杂物堆’那边收一些别人看不懂的古怪玩意儿。我见过他和百晓生接触过两次，很隐秘！”
小翠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杂物堆，鬼市里最混乱的销赃点之一。
一个孤僻的少年，一个可能的“信使”。
陈先生刚刚点拨的“人”，耗子就找到了具体的“线”。
“耗子，”小翠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你现在是我们闻事厅的眼睛。带我们去找他。”
一场由被动应战转向主动出击的狩猎，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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