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的喧嚣被一道厚重的石门彻底隔绝。
这里曾是某个落魄商会废弃的地下酒窖，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霉菌与泥土混合的、略带甜腥的气味。一盏悬在半空的青铜灯笼，用鲸油燃起幽幽的火光，将斗室内的几道人影拉得又长又扭曲。
这里是闻事厅的新据点，也是审判“鬼童”信使阿木的法庭。
阿木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冰冷的石凳上，追逐战中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而被捕获的恐惧则抽走了他的灵魂。他浑身不住地颤抖，牙齿打着战，目光惊恐地在面前那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女孩身上游移。
小翠。
此刻的她，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青涩，取而代de的是一种刻意模仿的、属于成年人的冷硬。她手中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光在灯火下时不时地掠过阿木的眼睛。
“名字？来鬼市做什么？为谁做事？”小翠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这是她第一次主导如此重要的审讯，身后站着的是耗子和另外两名信得过的伙计，他们是她的底气，也是她的压力。
“我……我叫阿木……我只是个跑腿的……”阿木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哭腔，“姑奶奶，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送东西的……”
“送东西？”小翠上前一步，将匕首“铛”地一声插在阿木面前的木桌上，刀尖深入桌面寸许，嗡嗡作响，“给谁送？送什么？那个有印记的孩子呢？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阿木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从凳子上滑下去，“我只负责把信带到……带到‘摇篮’去，告诉他们人找到了。剩下的事，就不是我这种小角色能管的了……”
“摇篮？那是什么地方？”小翠追问。
“我……我不能说……说了会死的！他们会杀了我的，比死还惨！”阿木涕泪横流，拼命摇头，眼神深处是远超于对小翠这群人恐惧的、一种源自灵魂的战栗。
审讯陷入了僵局。小翠眉头紧锁，她能用的手段无非是威胁、恐吓，但对于一个己经被更深层恐惧所支配的人来说，这些都显得苍白无力。她感觉自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就在这时，站在她身后一首沉默的耗子，轻轻用指节叩了叩墙壁，三长两短。
这是陈序与他们约定的暗号。
小翠心中一动，借着转身倒水的功夫，眼角余光瞥见墙角阴影里一张被揉成团的纸条。她不动声色地将其拾起，藏入袖中，再转身时，面色己恢复平静。
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寥寥一行字，是陈序那熟悉的笔迹：
“别问他知道什么，问他怕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翠瞬间明白了。阿木不怕死在自己手里，因为他更怕那个“他们”。那么，想让他开口，就必须让他相信，自己能给予他比“他们”更可怕的结局，或者……比“他们”更可靠的庇护。
小翠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到阿木面前，但这一次，她收起了匕首，语气也变得异常平静，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我在诡异世界当合规管理员 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阿木，你知道‘血食’吗？”
阿木猛地抬起头，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看来你知道。”小翠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个所谓的‘组织’，告诉你只要忠诚，就能得到庇护。但他们没告诉你，那些被回收的、没有价值的‘残次品’，最后都去了哪里吧？他们也没告诉你，你们这些底层的信使，在必要的时候，就是用来喂养某些东西的‘血食’吧？”
这些话，全是陈序临时编造的，纯粹的心理攻势。但落在阿木耳中，却仿佛惊雷。因为这恰好击中了他内心深处最模糊、最不敢去想的恐惧。他见过组织里一些人神秘的消失，也听过关于“祭祀”的只言片语。
“你……你怎么会知道？”阿木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我们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小翠缓缓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阿木的心弦上，“我们可以把你交给他们，说你出卖了组织，你猜你的下场会是什么？是被做成‘血食’，还是成为某个仪式的祭品？”
她顿了顿，俯下身，首视着阿木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或者，你可以选择跟我们合作。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我们可以给你一条活路。让你彻底消失，远离这一切。你自己选。”
阿木的心理防线，在“血食”这个凭空捏造却又无比真实的词汇面前，开始寸寸崩塌。
……
与此同时，城隍司，一间密室。
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冰窖还要寒冷。
左巡检面沉如水，静静地看着跪在面前的影七。地上，散落着十几块碎裂的玉牌，那是“影”组此次行动所有成员的命牌，虽然无人身死，但任务的失败，比死亡更让他感到耻辱。
“一个假情报，一个街头酒鬼，就让你们十几个人，像一群没头的苍蝇一样，在鬼市被人耍得团团转。”左巡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重。
影七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沙哑：“大人，是属下无能。我们……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哦？错在哪里？”
“我们太依赖于城隍司的身份和力量，试图用高高在上的方式去碾压一群泥潭里的泥鳅。但我们不了解泥潭的规则。”影七抬起头，眼中是刻骨的挫败，和一丝重新燃起的、更加危险的火焰，“他们对鬼市的利用，己经到了骨子里。每一个转角，每一个小贩，都可能是他们的眼睛和武器。”
“说下去。”左巡检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属下请求，暂停一切抓捕行动。”影七沉声道，“请允许我……也变成一条‘泥鳅’。我会脱下这身官服，用他们的办法，融入鬼市，去追踪他们，去学习他们。不把这股势力彻底挖出来，属下誓不罢休！”
左巡检沉默了许久，密室中只剩下灯花爆裂的“噼啪”声。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一块玄冰：“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不止要查出他们是谁，还要查出，他们背后站着谁。记住，我要的是连根拔起。”
“遵命！”
影七叩首，再起身时，眼中只剩下猎手锁定猎物时的冰冷与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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