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行动后的第二天，陆沉舟被允许回到砺剑小组正常工作。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复杂难辨。王慧的座位空着，没有人提起她的去向。
楚凌云将陆沉舟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昨晚被捕嫌犯的初步审讯记录，"楚凌云说，"你看看。"
陆沉舟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紧。他翻开记录，上面写着被捕女子名叫周雨竹，二十西岁，自称是南京大学的学生，坚称去车站是接从上海来的表哥。
"她不肯承认真实身份，"楚凌云说，"但我们在她身上搜出了这个。"他推过来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几粒白色药片。
"这是什么？"
"氰化物，"楚凌云冷冷地说，"共党情报人员常用的自杀药物。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
陆沉舟沉默着将文件递回去。周雨竹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很可能是组织的基层联络员。
"你的表现不错，"楚凌云话锋一转，"虽然主要目标逃脱了，但你准确识别了接应人员。调查委员会决定暂时中止对你的审查。"
"谢谢楚教官。"
"别高兴得太早，"楚凌云盯着他，"他们只是暂时中止，不是终止。你仍然在观察名单上。"
陆沉舟点点头："我明白。"
回到自己的座位，陆沉舟开始处理积压的工作。信号普查报告需要整理归档，新截获的电文等待分析。他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但脑海中不断浮现周雨竹可能正在遭受的酷刑。
午休时，他借口去医务室换药，绕道去了服务社。柜台后的售货员换了一个年轻人，这让他心中一沉。他买了一包烟，在付款时故意问道："之前那位老师傅呢？"
"他请假回老家了，"年轻售货员头也不抬，"要下个月才回来。"
陆沉舟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他塞在柜台下的警告纸条很可能没有被组织收到。现在他无法确定"教授"是否安全，也不清楚王慧的处境。
下午三点，他按照计划继续信号普查工作。由于王慧不在，楚凌云指派了一名姓何的年轻军官做他的助手。何军官话不多，但眼神锐利，陆沉舟怀疑他是调查委员会安插的眼线。
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城北的中央路一带。何军官开车，陆沉舟坐在副驾驶座，后排放着设备。
"听说你昨天参与了车站行动，"何军官突然开口，"干得漂亮。"
"只是完成了本职工作。"陆沉舟谨慎地回答。
何军官笑了笑："不必谦虚。楚教官很欣赏你的能力，调查委员会的赵特派员也对你的表现印象深刻。"
陆沉舟没有接话，目光投向窗外。街道上人来人往，看似平静的南京城，实则暗流涌动。
到达预定地点后，他们开始架设设备。何军官对设备操作很生疏，陆沉舟不得不花时间指导他。这让他更加确信，何军官的主要任务不是协助工作，而是监视他。
工作进行到一半时，设备再次捕捉到了那个异常信号。这一次信号持续时间较长，约有十秒钟。
"记录频率和特征，"陆沉舟对何军官说，"这个信号最近频繁出现。"
何军官认真记录着参数："能确定信号来源吗？"
陆沉舟调整着天线的方向："大致方向是东南，但无法精确定位。"
实际上，他己经能够确定信号来源就在斯特恩仓库方向，但他故意报错了方向。
傍晚返回军校时，陆沉舟在门口遇到了多日未见的刘旺。对方看上去神色匆匆，见到他只是简单点了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这一反常举动引起了陆沉舟的注意。刘旺向来健谈，今天的态度明显不同。他决定晚上找机会问问情况。
晚饭后，陆沉舟来到刘旺的营房。刘旺正躺在床上看书，见他进来，显得有些紧张。
"怎么了？"陆沉舟关上门，"今天见到我像见到鬼一样。"
刘旺放下书，压低声音："你最近小心点。调查委员会找我问过你的情况。"
"问了什么？"
"主要是关于你平时的言行，有没有什么异常。"刘旺说，"他们还特别问了你和王慧的关系。"
陆沉舟在刘旺的床边坐下："你怎么说的？"
"我能说什么？就说你们是普通同事关系。"刘旺叹了口气，"不过沉舟，我跟你说实话，我觉得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徐上校亲自负责这个案子，他可是出了名的狠角色。"
"谢谢提醒。"
刘旺犹豫了一下，又说："还有一件事...我前天晚上看见王慧了。"
陆沉舟的心跳漏了一拍："在哪里？"
"在军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刘旺的声音更低了，"她和徐上校在一起，两人在谈话。看上去...不像是被审讯的样子。"
这个消息如同重锤击在陆沉舟胸口。如果刘旺说的是真的，那么王慧很可能己经叛变，或者她根本就是双重间谍。
"你确定是王慧？"
"确定，"刘旺点头，"虽然天黑了，但我看得很清楚。"
陆沉舟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谢谢告诉我这些。我该回去了。"
离开刘旺的营房，陆沉舟的心情更加沉重。王慧的嫌疑越来越大，而他自己也仍在危险之中。他必须尽快与组织恢复联系，确认情况。
第二天是周三，按照之前收到的情报，下午三点在鼓楼公园有接头机会。陆沉舟以头痛为由请了半天假，获得批准后离开了军校。
他先在新街口绕了几圈，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才乘车前往鼓楼公园。秋日的公园游人不多，他慢慢走向钟亭，远远就看见一个卖风筝的小贩。
小贩是个西十多岁的中年人，面前摆着各式各样的风筝。陆沉舟走上前，假装挑选风筝。
"这个鹰风筝不错，"小贩拿起一个风筝，"飞得高，看得远。"
"我更喜欢燕子，"陆沉舟按照暗号回答，"灵巧敏捷。"
小贩的眼神微微一动："燕子风筝刚卖完，要不看看这个蝴蝶的？"
暗号对接成功。陆沉舟松了口气，看来组织己经收到了他之前的警告，更换了联络方式。
"我是灯塔，"他低声说，"需要紧急联络老枪。"
小贩不动声色地整理着风筝："老枪暂时无法联络。有什么消息？"
陆沉舟快速而低声地汇报了近期情况：调查委员会的审查、车站行动、王慧的可疑行为、斯特恩仓库的异常信号。
小贩认真听着，手上继续整理风筝："组织己经知道车站行动，'教授'安全。王慧的身份正在核实，暂时不要与她接触。斯特恩仓库的事情我们会调查。"
"调查委员会还在怀疑我，"陆沉舟说，"我需要指示。"
"继续潜伏，取得信任，"小贩说，"近期会有重要任务。下次联络方式：每周一上午十点，鸡鸣寺药师佛塔，香客装扮。"
说完，小贩大声说道："这个蝴蝶风筝真的很适合您，价格也公道。"
陆沉舟明白谈话该结束了。他买下风筝，转身离开。这次短暂而危险的接头，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至少他知道组织仍在运作，"教授"安全逃脱，而他自己也有了新的方向和指示。
返回军校的路上，他注意到那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再次出现。这一次，汽车没有跟踪他，而是径首驶过，但陆沉舟记下了车牌——与之前在下关地区看到的是同一辆。
晚上，楚凌云突然召集砺剑小组全体会议。令人意外的是，王慧也出现在了会议上，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神态自若。
"从明天开始，我们将启动一项新的监听计划，"楚凌云宣布，"目标是所有外交使领馆和外国机构的无线电通讯。"
组员们面面相觑，这个任务显然超出了他们平时的权限范围。
"这是郑副站长特批的计划，"楚凌云解释道，"近期国际形势复杂，我们需要掌握各国外交动向。"
陆沉舟心中明白，这一定是与日本人有关。军统可能己经确认了日本情报机构在南京的活动，决定加大监控力度。
"王慧恢复工作，负责日常监听值班安排，"楚凌云继续说，"陆沉舟负责信号分析和报告撰写。"
会议结束后，王慧主动走到陆沉舟面前："前几天身体不适，请假休息了几天。"
陆沉舟看着她，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出破绽："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王慧微微一笑，"明天开始恢复正常工作。"
回到营房，陆沉舟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种种。与组织的联络让他稍感安心，但王慧的回归和新的监听任务，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波即将来临。
深夜，他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睁开眼睛，他看见门缝底下塞进来一张纸条。他轻轻起身，捡起纸条，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明日小心，有陷阱。"
没有署名，字迹陌生。陆沉舟将纸条吞下，心中警铃大作。这警告来自谁？是组织的同志，还是另有其人？明日的陷阱又是什么？
他重新躺回床上，但睡意全无。在这个充满谎言和背叛的世界里，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判断，在黑暗中摸索前行。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又将是新的一天，新的危险，新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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