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彩凤闹出的风波，像一块投入池塘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平复，但池塘底下的泥沙却被搅动了。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异常安静。
王有福把女儿关在家里，据说用皮带狠狠抽了一顿，严禁她再出门惹事。
李队长私下里又找知青们开了个小会，强调团结，话里话外让大家别再议论，这事就算翻篇了。
表面上，一切恢复了原状。
但沈清悦变得更加沉默。
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鸟儿，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颤抖。
白天干活时，她总是离人群远远的，低着头，拼命做事，仿佛想用劳动麻痹自己。
晚上也不再去看书，早早熄灯躺在床上，却常常睁着眼睛到半夜。
那晚王彩凤尖利的指控、众人怀疑的目光、赵老西猥琐的样子……像噩梦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虽然最后真相大白，但她心里的恐惧和后怕，却挥之不去。
她更加确信，这个世界对她充满恶意。稍微一点不注意，就可能万劫不复。
她也更加刻意地躲避着陈江河。
那份隐隐的好感和依赖，在巨大的恐惧面前，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靠近他，似乎就意味着危险。
陈江河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他知道，王彩凤的阴谋虽然被挫败，但对沈清悦心理的伤害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不及时疏导，这根刺会越扎越深，甚至可能毁了她。
他不能再等了。
那个横亘在两人之间最深的秘密，必须尽快摊开来说清楚。
只有解开了那个死结，才能消除她心底最深的不安，才能真正建立起信任。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环境。
机会在一个傍晚来临。
天气闷热，预示着一场夜雨。
地里活计结束得早，大家早早回去洗漱。
陈江河注意到沈清悦没有首接回宿舍，而是拿着个木盆，朝着村子下游那个比较僻静的石滩走去。
那里水浅流缓，是女人们傍晚洗澡洗衣服的地方，但这个时间点，通常没什么人。
陈江河心里一动，跟了上去。
他没有靠得太近，而是在距离石滩几十米外的一片小树林边停下，靠在一棵树后，安静地等着。
夕阳的余晖把河水染成金色。
沈清悦蹲在河边，并没有洗澡，只是把脚浸在清凉的河水里，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
单薄的背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陈江河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脚步声惊动了沈清悦。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回头，看到是陈江河，脸色瞬间白了，下意识地想站起来离开。
“别怕，是我。”陈江河停住脚步，站在几米开外，声音放得很轻，很缓，“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他的语气平和，没有逼迫感。
沈清悦僵在原地，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微微发抖。
陈江河没有靠近，就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潺潺的河水上，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
“前几天晚上的事，让你受惊吓了。”
沈清悦没有回应，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动了一点。
“王彩凤那个人，心术不正，以后她不敢再找你麻烦了。”陈江河继续说道，语气肯定，“队里和村里大部分同志，眼睛是雪亮的。”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却异常清晰。
“其实，我早就知道王彩凤要搞鬼。”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沈清悦。
她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陈江河。
他……早就知道？
陈江河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坦诚：“我无意中听到了她和赵老西的密谋。所以，我提前找了王大姐，让她那天晚上务必和你在一起，给你作证。也……提前和赵老西‘谈’了谈。”
他没有细说怎么“谈”的，但沈清悦瞬间明白了。
原来……那不是巧合！
不是她运气好！
是他在背后，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了一切，为她挡住了这次致命的污蔑！
一股巨大的、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冲垮了她这些天筑起的恐惧堤坝。
是感激，是后怕，还有一种被保护着的、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作者“东寒国的九头雉鸡精”推荐阅读《重生1975，闪婚资本家大小姐》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不再压抑，任由泪水流淌，肩膀微微抽动。
陈江河看着她哭，心里松了口气。
能哭出来，是好事。
他没有安慰，也没有递手帕，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个可靠的港湾，等待风雨中的小船靠岸。
过了一会儿，沈清悦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低低的啜泣。
陈江河这才再次开口，声音更加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认真。
“沈清悦同志，有些事，我想我们需要谈一谈。”
沈清悦的心猛地一跳，似乎预感到了他要说什么，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了决堤的趋势，她慌乱地低下头。
“是关于……那个晚上。”陈江河首接点明了主题，语气没有一丝暧昧，只有冷静和坦诚，“我知道，那对你来说，是一场噩梦。”
沈清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个她拼命想要遗忘的夜晚，再次清晰地浮现。
“我也一样。”陈江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的无奈，“我们都被人设计了。那是针对你的一个局，而我，很不幸地成了那个被利用的棋子。”
他把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弱化了两人之间那层尴尬的关系。
“我知道你很难受，很害怕。”陈江河看着她，目光清澈而真诚，“我想告诉你的是，那件事，对我而言，同样是一个意外，一个错误。我从未想过要借此伤害你，或者要求你什么。”
沈清悦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分辨这些话的真假。
“相反，”陈江河语气坚定起来，“正因为那场意外的牵连，我觉得我有责任，在你需要的时候，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保护。就像这次对付王彩凤一样。”
他巧妙地将“责任”和“保护”联系在一起，淡化了个人的情感色彩，更容易被此刻敏感脆弱的沈清悦接受。
“但我希望这种帮助，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的。”陈江河图穷匕见，说出了最关键的话，“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约定。”
“约定？”沈清悦下意识地重复，声音沙哑。
“对。”陈江河点头，“关于那个晚上，从此以后，我们对外绝口不提。它就当作一场被下药后混乱的梦境，彻底忘记。这是我们保护彼此最好的方式。”
他给出了一个她能接受的理由——保护彼此。
沈清悦怔住了。
忘记？当作一场梦？
这可能吗？
但……这似乎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否则，那个夜晚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陈江河看着她犹豫的表情，知道她动摇了，又加了一把火：“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在我们之间，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是……互相扶持的同志，或者……朋友。你可以信任我，就像这次一样。”
朋友……
这个词，对孤寂太久的沈清悦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看着陈江河。
暮色中，他的脸庞轮廓清晰，眼神坚定而坦诚，没有一丝一毫的虚伪和算计。
想起他修拖拉机时的沉稳，讲解英文时的自信，洪水中有力的手，工分仗义执言，还有这次暗中周全的保护……
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感，慢慢压过了恐惧和羞耻。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擦掉眼泪，看着陈江河，轻轻地点了点头。
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好……我答应你。”
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紧闭的心门。
也标志着，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跨越了最艰难的一道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可以坦诚相对的阶段。
陈江河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温和笑容。
“回去吧，快下雨了。”
他转身，率先朝着知青点的方向走去，没有等她，也没有回头。
他知道，她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来消化今晚的谈话。
沈清悦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河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心里那块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巨石，似乎被挪开了一条缝隙。
有光透了进来。
虽然依旧迷茫，依旧害怕，但至少……前面好像有个人，可以让她试着去相信，去依靠了。
天边响起隐隐的雷声。
真的要下雨了。
沈清悦端起木盆，脚步虽然依旧沉重，却似乎有了一丝力量，朝着亮起灯火的方向走去。
一场心灵的暴雨刚刚过去，另一场滋润大地的夜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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