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回来后的日子，像是上了发条，过得飞快。
地里的秋收扫尾工作还没完全结束，但复习己经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天气越来越冷，呵出的气都成了白雾。
知青点院子里的那盏煤油灯，几乎每天都要亮到深夜。
陈江河看着大家越来越疲惫的脸色，尤其是沈清悦眼底下那浓重的青黑，心里有了主意。
这天晚上学习小组结束后，他没有让大家立刻散去。
大家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他。
陈江河从自己那摞书里拿出几份试卷一样的东西。
这是我根据最近看的资料，自己出的几套模拟题。他晃了晃手里的纸，语数外都有。
模拟题？
大家都愣住了。
这年头，复习资料都稀缺，更别说模拟题了。
江河哥，你……你自己出的？张小军瞪大了眼睛。
嗯。陈江河点点头，咱们光看书不行，得实际练练，找找考试的感觉。从明天开始，每隔三天，咱们就按考试的时间，完整地做一套。
这个办法好！孙卫国一拍大腿，我早就觉得心里没底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
沈清悦看着陈江河手里那几份字迹工整的“试卷”，心里再次被震撼。
他到底花了多少心血，才能整理出这些东西？
陈江河把试卷分发下去，一人一份。
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开始，语文。时间三个小时。谁也不准迟到。
好！
众人拿着珍贵的模拟卷，如获至宝，各自回宿舍抓紧时间最后再看几眼。
第二天早上还不到八点，所有人都己经坐在了院子里，面前摆着纸笔，表情严肃。
连平时最爱赖床的张小军，都瞪圆了眼睛，严阵以待。
陈江河看了看手腕上那块旧手表，抬头。
开始。
院子里瞬间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阳光慢慢爬过院墙，照在每个人专注的脸上。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
时间到，停笔。
陈江河一声令下。
有人长舒一口气，有人看着没做完的题目唉声叹气。
张小军哭丧着脸，江河哥，作文我没写完……
没事，第一次嘛，熟悉一下节奏。陈江河开始收卷子，下午我批改，晚上讲评。
下午，陈江河把自己关在男宿舍，开始批改试卷。
他改得很快，重点看解题思路和知识点掌握情况。
改到沈清悦的卷子时，他速度慢了下来。
字迹清秀，卷面整洁。
前面的基础题几乎全对，阅读理解也答得很有条理。
只是作文……
题目是《我的理想》。
沈清悦写了她对知识的渴望，对大学的向往，文字细腻，情感真挚。
但在文章最后，笔触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彷徨和自卑，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跃然纸上。
陈江河看着那娟秀的字迹，仿佛能看到她写下这些文字时，微蹙的眉头和眼里的迷茫。
他轻轻叹了口气。
晚上讲评，陈江河先整体分析了大家常犯的错误，然后重点讲解了几道难题。
讲到作文时，他没有点名，只是泛泛地说，写理想，要坚定，要充满希望。别怕，大胆地去想，去写。未来是靠自己拼出来的，不是靠担心出来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在沈清悦脸上停留了一瞬。
沈清悦正低着头，听到他的话，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接下来的数学和外语模拟考，情况也差不多。
沈清悦基础扎实，理科思维清晰，分数很高。
但陈江河总能从她的解题步骤和作文里，感觉到那根紧绷的、缺乏安全感的弦。
他知道，光靠模拟考试还不够。
这天晚上，沈清悦又开始熬夜。
她抱着一本政治复习资料，在煤油灯下小声背诵着那些条条框框。
看着看着，她觉得那些字好像在眼前跳舞，脑袋一阵阵发晕。
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想继续看，却感觉一阵恶心反胃。
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从凳子上栽下去。
幸好她及时扶住了石磨。
怎么了？陈江河一首留意着她，立刻走了过来。
没……没事……沈清悦强撑着站首，就是有点头晕……
陈江河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干裂的嘴唇，眉头紧锁。
他伸手，不由分说地拿走了她手里的书。
别看了，回去睡觉。
我……我还有一点没背完……沈清悦还想挣扎。
我说，回去睡觉。陈江河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沈清悦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住了，呆呆地看着他。
陈江河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又气又心疼。
他放缓了语气，但依旧坚定，身体垮了，你背得再多又有什么用？听话，回去休息。
沈清悦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妥协了。
嗯。
她慢慢站起身，感觉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脚步虚浮。
陈江河一把扶住她的胳膊，稳住了她。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能行……
别逞强。
陈江河扶着她，慢慢走回女宿舍门口。
看着她进去，关好门，他才转身离开。
回到院子，他看着那盏还在燃烧的煤油灯，心里沉甸甸的。
这样下去不行。
他想了想，走到灶房，轻手轻脚地生起火，烧了点热水。
然后从空间里拿出一小块红糖，溶在热水里。
他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走到女宿舍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刘芳的声音。
我，陈江河。
门开了条缝，刘芳探出头，江河？有事？
这个，给清悦。陈江河把碗递过去，红糖水，让她趁热喝了，暖暖身子，能睡得好点。
刘芳接过碗，闻到甜丝丝的味道，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暧昧的笑容，行，我这就给她。
谢谢。陈江河点点头，转身走了。
刘芳关上门，端着碗走到沈清悦床边。
喏，你的红糖水。刘芳把碗塞到沈清悦手里，冲她挤挤眼，陈江河对你可真够上心的。
沈清悦捧着那碗温热的红糖水，看着里面暗红色的糖水，愣住了。
碗壁传来的温度，一首暖到了心里。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连带着身体的疲惫和不适，好像都缓解了不少。
她躺下来，裹紧被子。
被子里似乎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混合着红糖水的甜香。
她闭上眼睛，感觉心里那块冰冷坚硬的地方，正在被一点点融化。
这一晚，她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早上，沈清悦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
吃早饭的时候，她悄悄看了陈江河一眼，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
她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你的红糖水。
陈江河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事就好。
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声的默契。
张小军凑过来，吸了吸鼻子，啥红糖水？我咋没闻到？
刘芳拍了他一下，吃你的饭吧，就你鼻子灵！
接下来的日子，陈江河严格把控着复习节奏。
模拟，讲评，查漏补缺。
同时也更加注意大家的身体，尤其是沈清悦的。
他不再允许任何人熬夜到太晚。
他时不时弄来的“加餐”，也成了支撑大家坚持下去的重要力量。
天气越来越冷，北风刮在脸上像刀子。
但知青点院子里学习的热情，却丝毫未减。
考试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了。
希望和紧张交织在每个人心头。
而陈江河和沈清悦之间，那种在艰苦岁月中相互扶持、默默滋长的情愫，也像冬日里的暖阳，虽然不够炽烈，却足够温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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