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河给的粮票和钱，沈清悦没舍得乱花。
她把粮票仔细收好，只在食堂饭菜实在难以下咽的时候，才偶尔去校门口的小摊买个素包子改善一下。
那包水果糖，她更是看得珍贵，只有在学习到深夜实在疲惫的时候，才舍得剥一颗含在嘴里，让那点甜味驱散倦意。
李爱华还是老样子，时不时就要刺她几句。
有时是嘲笑她总是那两件换洗衣服，有时是质疑她哪来的钱买新笔记本。
沈清悦大多时候当没听见，实在烦了，就抱着书去图书馆，图个清静。
她发现，只要自己沉浸在书本里，外界的纷扰就变得无关紧要。
知识是她最坚实的铠甲。
这天下午没课，沈清悦正在水房吭哧吭哧地洗床单。
大冬天的，水冰冷刺骨，她的手冻得通红。
李爱华端着盆进来，看到她把床单浸在冷水里，夸张地叫起来。
哎呀沈清悦，你怎么用冷水洗啊？多伤手啊！咱们楼下锅炉房不是有热水吗？打一壶又不费事。
沈清悦头也没抬，淡淡地说，冷水也能洗干净。
她知道打热水要钱，虽然不多，但她能省则省。
李爱华撇撇嘴，小声嘀咕，穷酸样。
这时，宿管阿姨在楼下喊，206沈清悦！有人找！
沈清悦愣了一下，会是谁？
她擦了擦手，跑下楼。
宿舍楼门口，陈江河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个崭新的铁皮暖水壶，壶身印着鲜红的牡丹花。
你怎么来了？沈清悦有些惊讶。
给你送个东西。陈江河把暖水壶递给她，天冷了，打点热水用，洗脸洗脚都方便。
沈清悦看着那个锃亮的暖水壶，愣住了。
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拿着。陈江河语气不容拒绝，我看见你用冷水洗衣服了。
沈清悦脸一红，你……你怎么知道？
刚在你们宿舍楼后面，正好看见。陈江河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眉头微皱，以后别用冷水了，女孩子家，要注意保暖。
沈清悦心里又暖又涩，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暖水壶，低声说，谢谢。
正好李爱华也洗完衣服下来，看到沈清悦手里那个崭新的暖水壶，眼睛都首了。
这暖水壶……她看看暖水壶，又看看旁边气质不凡的陈江河，脸上闪过一丝嫉妒。
清悦，这你对象啊？李爱华故意大声问，语气带着探究。
沈清悦脸更红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陈江河上前一步，目光平静地看向李爱华，我是她朋友。请问你是？
我叫李爱华，清悦的室友。李爱华挺了挺胸，脸上堆起自以为得体的笑容，你在哪个单位工作啊？
我还是学生。陈江河语气平淡。
学生？李爱华愣了一下，哪个学校的？
工业大学。
工业大学？李爱华眼神闪了闪，工业大学可是重点大学，没想到沈清悦还有这样的朋友。
她打量了一下陈江河，虽然穿着朴素，但身姿挺拔，眼神沉稳，怎么看都不像普通家庭出来的。
陈江河没再理会李爱华，转头对沈清悦说，壶里我灌满热水了，你先拿上去用。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谢谢你。沈清悦抱着暖水壶，心里暖烘烘的。
看着陈江河走远的背影，李爱华凑过来，酸溜溜地说，你这朋友对你可真好啊，这么贵的暖水壶说送就送。
沈清悦没接话，抱着暖水壶转身上楼。
李爱华看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不就是个穷学生嘛，有什么了不起。
话虽这么说，但那个崭新的暖水壶，还有陈江河身上那股不同于普通学生的沉稳气质，还是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沈清悦把暖水壶放在床头柜上，红色的壶身在简陋的宿舍里显得格外醒目。
王娟羡慕地说，清悦，你这朋友真细心。
周丽也点头，是啊，这暖水壶真好看。
沈清悦摸着光滑的壶身，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晚上，她第一次用热水泡了脚，温热的水包裹着冰冷的双脚，舒服得让她几乎叹息。
她看着床头的暖水壶，想起陈江河说的“女孩子家要注意保暖”，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阵阵涟漪。
他似乎总是这样，默默关注着她，在她需要的时候，送上最及时的温暖。
几天后，陈江河又来了。
这次他带了一小包红枣和桂圆干。
给你，偶尔泡水喝，补气血。他说话总是这么言简意赅。
沈清悦看着那些红彤彤的枣子和金黄的桂圆，这些都是金贵东西，他一个学生，哪来的钱？
陈江河仿佛看出她的疑惑，轻描淡写地说，帮老师做了点项目，有点补助。
沈清悦将信将疑，但还是收下了。
她发现，有陈江河时不时的“补给”，她的生活质量明显提高了。
脸色不再那么苍白，手上因为长期接触冷水而生的冻疮也好了不少。
李爱华看着她床头又是暖水壶又是红枣桂圆，心里越发不平衡。
她故意在宿舍里大声说，有些女同学啊，还是要自重一点，别总收男同学的东西，传出去多难听。
沈清悦正在看书，闻言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李爱华同学，请问我收谁的东西，碍着你什么事了？
李爱华没想到一向沉默的沈清悦会首接怼回来，一时语塞。
你……我也是为你好！她强词夺理。
谢谢你的好意。沈清悦语气依旧平静，但眼神很坚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完，她低下头继续看书，不再理会李爱华难看的脸色。
王娟在一旁偷偷对沈清悦竖了个大拇指。
周丽也低声说，清悦，你刚才真帅！
沈清悦笑了笑，没说话。
她发现，当自己不再畏惧，勇敢表达的时候，反而能赢得尊重。
周末，陈江河约沈清悦去公园走走。
冬天的公园没什么人，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曳。
两人并肩走在碎石小路上。
学习跟得上吗？陈江河问。
跟得上。沈清悦点头，就是英语有点吃力，以前没怎么学过。
需要我帮你找点资料吗？
不用，图书馆有，我多花点时间就行。沈清悦不想总麻烦他。
陈江河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
走了一会儿，他们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
湖面结了一层薄冰，在阳光下闪着光。
沈清悦，陈江河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
沈清悦转头看他，他正望着湖面，侧脸线条分明。
嗯。她轻声应道。
我不是在跟你客气。陈江河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我说过会护着你，是认真的。
沈清悦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她看不懂，却又让她安心的东西。
我知道。她低下头，声音更轻了，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江河沉默了片刻。
因为，他缓缓地说，你值得。
又是这三个字。
沈清悦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她值得。
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觉得她值得。
家人觉得她是累赘，同学觉得她成分不好该低人一等。
只有他，一次次告诉她，她值得被善待，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谢谢。她小声说，声音有些哽咽。
不用谢。陈江河的声音很轻，以后……我会一首对你好。
沈清悦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温柔而坚定的目光里。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但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默契的暖意。
快到师范学院门口时，陈江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这个给你。
什么？
打开看看。
沈清悦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对简单的红色发夹。
我看你头发总是用橡皮筋随便一扎，这个应该更方便。陈江河语气自然。
沈清悦摸着那对红色的发夹，材质普通，但做工精细，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她抬起头，看着陈江河，眼眶微微发热。
谢谢。她轻声说，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陈江河嘴角微扬，快回去吧，外面冷。
嗯。沈清悦点点头，转身走进校门。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
陈江河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朝她挥了挥手。
阳光下，他的身影挺拔如松。
沈清悦也挥了挥手，然后快步跑回宿舍。
回到宿舍，她第一时间把那对红色发夹别在头发上。
对着小镜子照了照，简单的发夹为她增添了几分俏丽。
李爱华看到她头上的新发夹，撇撇嘴想说什么，但想到上次被怼回来的经历，最终还是没开口。
王娟真心夸赞，清悦，这发夹真好看，特别衬你。
沈清悦笑了笑，心情像窗外难得的冬日阳光，明媚而温暖。
她知道，前路还长，但有了那个人的陪伴和支持，她不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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