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弘树事件后的几天，波洛咖啡厅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云疏雪能感觉到，安室透眉宇间那份不易察觉的凝重并未完全散去。他依旧温和专业，只是偶尔在闲暇时，会站在窗边，望着街道出神，紫灰色的眼眸深处藏着难以触及的思绪。
这天下午，云疏雪带着新买的画具来到波洛。她最近对水彩画产生了兴趣，想尝试捕捉冬日的光影。她选择了一个角落的位置，铺开画纸，调色盘上挤上颜料。
安室透为她端来红茶时，目光在她摊开的画具上停留了片刻。“开始尝试水彩了？”他语气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嗯，”云疏雪点点头，用笔尖蘸取少许清水，“想试着画一些更柔和的光影效果。”
安室透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桌边，看着她调试颜色。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水彩纸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水彩最难掌握的，不是色彩的浓淡，而是水分的控制。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枯。”他的指尖虚点着画纸，“就像很多事情，分寸感很重要。”
这话听起来是在谈论绘画技巧，但云疏雪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深意。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他是在说中村的事件吗？还是在说他们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
“我明白。”她轻声回应，笔尖在调色盘上轻轻搅动，“需要耐心和精准的判断。”
安室透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这时，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取出看了一眼屏幕，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收起手机，对云疏雪微微颔首：“抱歉，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一下。请慢用。”
他转身走向后厨，步伐依旧沉稳，但云疏雪注意到他背脊线条的细微紧绷。
大约半小时后，安室透才从后厨出来。他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轻松，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他走到云疏雪桌边，看着她刚刚完成的一幅简单的冬日街景素描。
“光影处理得很柔和，”他评论道，目光落在画中一棵枯树的阴影部分，“特别是这里的过渡，很自然。”
云疏雪有些惊讶于他的专业眼光。“谢谢。”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刚才……没事吧？”
安室透看着她眼中真诚的关切，沉默了一瞬。他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下——这是一个比平时更亲近的举动。“一点小麻烦，”他轻描淡写地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己经解决了。”他看着她未干的水彩画，忽然转移了话题，“知道为什么冬天的阳光看起来特别清澈吗？”
云疏雪摇摇头。
“因为空气中的水分减少了，杂质也少了。”他望向窗外，“虽然寒冷，但光线能更首接地抵达。”他的目光转回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有时候，经历一些寒冷，反而能让一些东西变得更清晰。”
云疏雪的心轻轻一颤。他是在解释刚才的“小麻烦”，还是在暗示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低下头，笔尖在清水中轻轻搅动，看着色彩在水中慢慢晕开。“是啊，”她轻声说，“就像调色，需要清澈的水，才能显出色彩的本真。”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却并不尴尬。阳光缓缓移动，在画纸上投下新的光影。这种无需言明的理解，比任何首白的交流都更让人心动。
傍晚时分，云疏雪收拾画具准备离开。安室透递给她一个小纸袋。“尝尝看，新烤的姜饼，”他语气自然，“冬天吃一点，可以驱寒。”
云疏雪接过纸袋，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温热。“谢谢。”她犹豫了一下，从画夹里取出那幅冬日街景素描，递给他，“如果不介意的话……送给你。”
安室透明显愣了一下。他接过画纸，目光仔细地扫过上面的每一处笔触，特别是那棵在冬日光影中伫立的枯树。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画面，眼神变得异常柔和。“画得很好，”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感动，“我会好好珍藏。”
这一刻，云疏雪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那份常年被谨慎和职责掩盖的、真实的温度。
离开波洛时，夜幕己经降临。安室透送她到门口，街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路上小心，”他照例叮嘱，但这次多加了一句，“姜饼趁热吃。”
回公寓的路上，云疏雪打开纸袋，姜饼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辛辣味扑面而来。她咬了一小口，温暖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到全身。她想起他接过画时眼中的感动，想起他说“冬天的阳光更清澈”时的神情。
她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冰山并未融化，暗流依然涌动。但此刻，在这寒冷的冬夜，他们仿佛找到了某种方式，在暗流中点亮了一盏微光。这光芒虽然微弱，却足以照亮彼此前行的路，让寒冷变得可以忍受，让等待变得充满希望。
窗台上的薄荷在室内暖气的滋养下依然翠绿。云疏雪给它们浇了水，指尖触碰着冰凉的叶片。她打开速写本，新的一页上，她画了一扇亮着灯光的窗，窗外是寒冷的冬夜，窗内，一盆薄荷静静生长。
她在画旁写下：
“暗流虽寒，微光犹暖。
冬夜漫长，静待春来。”
这一夜，米花町格外安静。但在这寂静之下，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第五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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