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念恼怒的声音丝毫不遮掩厌恶之意，门外的棠月字字听得清楚。
当一个人对你有成见的时候，不会给你澄清的机会，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棠月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意，透着力不从心的悲凉。
在这吃人的世道下，好像她再怎么挣扎，也翻不出什么生机。
陆云川刚回到府中，便听管事宋于说棠月惹恼了大夫人，己经被罚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时辰。
当初被谢景年逼着收棠月做妾，实属无奈之举。
他本想着暂且将人留在府中，等过段时日再给她安排一个去处。
或是替她寻个好的人家，或是给笔钱财，既不亏待她，自己心里也过得去。
因着有这番打算，他便懒得费口舌给贺之念解释个中缘由。
只说是看上人家姑娘，齐王又肯割爱，便收了做妾。
他一路疾步行去，刚跨进翠微阁的院门，就看见那孤零零跪在雪地里的纤弱身影。
她安静地垂着头，单薄的身子有些发颤，烟灰粉的裙摆散在素白的雪地上，像一叶无所依傍的扁舟，漂泊在沉寂的寒潭。
棠月意识己有些模糊，听见有匆促的脚步声靠近，来人在她身边放缓了脚步，又朝主屋行去。
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一件披风围在她身上。
披风还带着那人的体温。
她没有抬头，己经没有力气抬头，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让自己倒下。
随后屋内传出争吵声，棠月只听见贺之念愤怒的呵斥：“你竟然为了一个贱妾顶撞我？”
棠月觉得好累，好冷，眼前一黑，倒在冰冷的雪里。
有人把她抱了起来，拥在温暖的怀抱里。
“让人准备热水。”
“快去找个大夫。”
陆云川一边吩咐淮安，一边抱着棠月往自己的青玉斋走。
他垂眸看向怀里的人，那妍丽的小脸此刻没有半分血色，浓密的眼睫下滑出一颗惹人怜惜的泪珠。
心中翻涌起复杂的滋味，陆云川将人抱得更紧，明明满眼担忧，说出的话却不好听：“撑着点，死了本世子可不会花钱埋你。”
......
青玉斋的浴室中，丫鬟秋儿和冬儿在浴桶中盛满热水，见世子抱着棠月进来，愣了愣，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低着头退出门外。
陆云川抱着人转入六折紫檀山水画屏后，转头想要唤人，发现两丫鬟没了踪影。
他犹豫了一瞬，抬手去解她的衣带，裙衫一件件滑落，只剩一件绯红的小衣和亵裤。
手里触感软滑细腻，眼前风光旖旎。
少女肤若凝脂，纤腰盈盈一握，真是花样妖娆柳样柔。①
薄薄的绯红绸缎下，雪山巍峨莹润。
粉胸半掩，如雪后初晴。
陆云川觉得身上有些燥热，眼神避开那处，将人放入热水中，伸手试了试。
水温尚可。
他转身走出浴室，见秋儿和冬儿拉着淮安在树下窃窃私语，眉头一皱，喝道：“没眼力劲的东西，还不滚进去伺候。”
秋儿和冬儿吓得一个激灵，缩着脑袋跑进浴室。
“世子，您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淮安傻傻地凑到陆云川跟前。
陆云川脸色阴沉，耳尖的红晕却还未褪去，抬手就拧住他的耳朵：“我不出来在里面干什么？”
淮安有些惋惜，还以为洁身自好的世子开窍了。
转念一想，人家姑娘都晕过去了，世子想做什么，也不方便。
陆云川见他眼珠子乱转，便知这小子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手上力道一重，咬牙骂道：“脑子再想些污糟玩意儿，就把你送去跟着我爹！”
“我错了世子，再也不敢了！”淮安急忙告饶，他可不想跟着一脸煞气的国公爷。
世子虽然看起来倨傲冷漠，可是个软心肠。
国公爷是威名在外的现世阎罗，他身边的人犯了错，轻则挨板子，重则丢半条命。即便是亲儿子，他打起来都不手软。
淮安忙不迭转移话题：“世子，棠月姑娘怎么样了？”
“死不了。”
陆云川冷言冷语，望向浴室的目光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担忧与疼惜。
他默了默，吩咐淮安：“去把她那个丫鬟带过来。”
清栀被带到陆云川面前时，眼睛肿得像两颗粉粉的小桃子。
她虽然胆小，见到棠月被几个腰圆膀粗的婆子架走，想也不想就上去拦人。
结果被打了一巴掌，反锁在院中。
眼下跪在陆云川面前，心中更是害怕。她觉得世子一家都是坏人。
“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陆云川面无表情地发问，虽然听管事宋于大致讲述了一遍，可他不能偏听偏信，还需听听当事另一方的说法。
清栀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泣：“今......今日一大早，我在院中打扫......”
一旁的淮安差点笑出声，这姑娘怎么不从起床开始讲。
抬眼去看陆云川，见他一脸无语的表情，淮安好心提醒清栀：“不用讲这么细，说重点。”
“重点？”清栀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看揉着眉心的陆云川。
陆云川颔首，耐着性子引导她：“今日沁雪和陆柒柒去你们院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棠月为何动手打人？”
清栀情绪一下激动起来，颤着嗓音道：“是她们先侮辱姑娘的！”
她一想到今日的遭遇，心里的委屈又翻涌上来，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
“她......她们，她们说姑娘......”
“说姑娘......”
“呜呜呜......”
什么都还没说，又开始哭！
陆云川烦闷地叹了口气，只觉头疼，刑部审犯人都没这么磨叽。
淮安立马上前安抚清栀：“你先别哭，把你们受的委屈说出来，世子才能替你家姑娘做主。”
陆云川一道眼风劈来，他厚着脸皮笑了笑，又对清栀道：“你别怕，我和世子都是站你们这边儿的。”
清栀闻言稍稍平静了些，天真地问：“真的？”
陆云川不语，板着个脸。
“哥哥我怎么会骗你？你看世子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淮安拍拍清栀的肩，视线一转，见陆云川阴森森地勾了勾嘴角，不由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①花样妖娆柳样柔【出自宋.宋丰之《小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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