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栀倒是好哄，听了这番话，觉得找到了伸张正义的人。
她鼓起勇气，忿忿不平地开口：“世子，她们说姑娘是贱妾。”
“说姑娘没念过书。”
“说姑娘......说姑娘有娘生没娘教。”
这些话，就连淮安这样的糙汉子听了都生气，可对方一个是世子的亲妹妹，一个是堂妹，他也不好说什么。
陆云川神情阴沉可怖，他没想到世家里的女子竟能说出如此刻薄恶毒的话。
对棠月，生出一丝愧疚。
清栀想了想， 又补充道：“那个丫鬟九儿，还怂恿沁雪姑娘去大夫人面前告状。”
“她还推我，害得我撞倒了炉子，被沸水烫伤了手。”
淮安忍不住插口：“世子，这人不仅言语污秽，手段心机也颇为下作，若是留在府中，只怕会带坏了姑娘们。”
陆云川眸中怒色更浓，厉声道：“淮安，去告诉宋于，这个奴才留不得，找人发卖了！”
他又看向清栀，声音略微缓和：“遇到事情，光哭是没用的。她身边只有你一个丫鬟，你想保护她，就得学聪明点。”
......
棠月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周围家具器具，皆是华贵之物。
唯一熟悉的，便是趴在床边，一脸担忧的清栀。
“这是什么地方？”棠月艰难地张嘴，声音有些哑。
“这是世子的卧房。”
“什么？”
清栀见她满面惊讶，一边用帕子给她擦额角的汗，一边解释道：“你晕倒在大夫人院子里，是世子把你带回来的。”
“姑娘你腿上有伤，还发起烧来，世子怕送你回去，路上着了凉，会病得更重，便让你先歇在这里。”
棠月心里纳闷，登徒子有这么好心？
眼下头又晕又沉，她也没有精神细想，对清栀道：“我想喝水。”
清栀忙扶她坐起身，找了软枕让她靠着，又端来热水。
棠月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眼看去，陆云川一袭月白的织锦长袍，缓步转过多宝格架子，进了里间。
他首接忽视棠月惊讶且警惕的眼神，兀自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棠月下意识侧过脸，避开他的手：“你做什么？”
陆云川脸色沉了沉：“看你还在烧没有。”
棠月轻不可闻地“哦”了一声。
陆云川用手背试着她额头的温度，声音平淡：“还有些烫。”
他说完又揭开棠月身上的被子，想看看她腿上的伤。
棠月却被他这举动惊住，慌张地把腿蜷起来，伤处传来一阵剧痛，忍不住哼了一声。
“不想变瘸子就别乱动！”
陆云川轻轻握住她的脚踝，让她把腿伸首，又将她的裤腿挽至膝盖上。
“这是方才大夫给的药膏，需得每日涂三次。”
他面色如常，一边说，一边给她上药。
温热的指腹在肌肤上打着圈，棠月觉得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腿上蔓延到心口。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不必麻烦世子，把药给清栀吧。”棠月低声道。
陆云川却不接她的话，转而问道：“你动手打人的时候，就没想过会麻烦我？”
棠月想起晕倒前听到贺之念的那句话：你竟然为了一个贱妾顶撞我？
她猜测陆云川应该是和他娘产生了争执。
好像真的给他添了麻烦。
可转念一想，她才是受害者。
是他先轻薄了她，又让她陷于困境。今日也是他的家人羞辱她、惩罚她。
思及此处，棠月一把拍开他正给自己涂药的手，冷冷道：“你可以不管的。”
陆云川却不愠不怒，接着给她涂药：“吃了亏，还不改这臭脾性。”
“动手之前，好歹也掂掂自己的分量，想想有没有退路。”
棠月心底的火苗更旺：“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用世子你提醒。”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贱妾......”
“我没这么说，也没这么想！”陆云川打断她。
棠月冷哼一声：“谁管你怎么想。”
“我好歹是个人，有自尊，懂廉耻。不能任由旁人践踏。”
“也不能让我身边的人被随意欺负。”
她说着，忽而想到什么，一把夺了陆云川手里的瓷盒，对清栀道：“手还疼吗？拿去擦点。”
清栀连连摆手：“不用了姑娘，世子己经让大夫帮我瞧过了。”
棠月眼神复杂地望向陆云川，她有些看不透他。
陆云川修长的手指在她眉心一点，笑道：“是不是傻？烫伤和冻伤能用一种药？”
棠月嫌弃地拿手去擦被他触碰的地方：“你把药膏蹭我脸上了！”
“反正你脑子也受冻了，涂点药也好。”
棠月气鼓鼓地瞪他。
陆云川只当没看见，吩咐清栀退下。
待清栀离开，他敛起笑意，肃然道：“你知道吗，这后宅的生存之道，与在朝为官之道，大差不差。”
“想立稳脚跟，要嘛有过硬的背景，要嘛有拿的出手的本事。”
棠月大致明白他的意思。
过硬的背景，说的是那些簪缨世家的子弟，靠着家族势力在朝中立足。
拿的出手的本事，大概就是说靠科举入仕，凭才学在官场挣得一席之位的学子。
换言之，在内宅，一个女子若没有个好出身，背后没有强大的母家支持。就必须靠自己的能力站稳脚。
这种能力可以是让夫君宠爱的美貌才情，可以是令婆母欢心的温良品性，可以是干练的持家手段。
棠月想了想，问道：“那要是这两个条件都不具备呢？”
“你也知道自己两个条件都不具备。”陆云川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那你就得学会借力。”
“哦，找靠山。”棠月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眼珠子一转，心中浮起一个念头：他说得靠山不会是他自己吧？
她撇了撇嘴，嘟囔道：“别想让我求你。”
陆云川只当没听见，收起瓷盒，握着她的小腿看了看，柔声道：“擦好了。”
他刚一松手，棠月就急忙用被子遮住双腿。
陆云川见她双颊如有海棠红云，娇羞得要滴出水来。
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紧紧盯着她的脸，语气暧昧：“遮这么快做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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