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沉沉，行云有影。
翠微阁的里间，贺之念坐在梳妆台前，纤纤玉指从瓷盒里捻了一些香膏，轻柔地抹在手背。
邱妈妈站在她身后，手里握着把金丝缠蝶乌木梳，小心翼翼地替她梳着头。
“那狐媚子这几日可还安分？”
贺之念凤眼里流露出厌恶之情。
邱妈妈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抬眼示意屋里的丫鬟出去，待门关上，才道：“前些日子都老实待在院子里。”
贺之念轻蔑地哼了一声。
邱妈妈从铜镜里打量她的神色，小声道：“今日跟着世子出了门......”
“什么？”
贺之念大感意外，不等她说完，眉头一皱，厉声道：“荒唐！云川这孩子越发不像样了。”
“他还未娶妻，就这样带着一个贱妾出门招摇，让外人看见了，指不定传出什么污糟话。”
“他日议亲的时候，高门显贵之家谁还敢把闺女往国公府送？”
邱妈妈劝道：“夫人别动气，此事也不能怪世子。”
“世子向来洁身自好，品性端正，定是那女子用了狐媚惑主的手段，哄骗了世子。”
贺之念气得一掌拍在案上：“下作坯子！”
邱妈妈附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晚间回来的时候，那女子醉得一身酒气，被世子抱着回的了青玉斋。”
贺之念勃然大怒，蹭的一下站起身：“邱妈妈，替我更衣。今日我若不收拾这贱蹄子，明日国公府的体面就要被人踩在脚底。”
邱妈妈急道：“夫人您先别动气！”
她安抚着贺之念坐回凳上，缓缓道：“夫人，您就这样冲过去把人打了、骂了，又要惹世子与您闹矛盾。”
“回头她再装可怜哭闹一番，世子只会更加疼惜。”
贺之念重重叹了口气，心念一动，抬眸看她：“要不首接把人发卖出去， 岂不干净利落。”
“使不得。”邱妈妈摇头，“您把人卖了，世子也能把人买回来。”
贺之念挑了挑眉，语气冰冷：“那就首接卖到青楼去，进了那种地方，被破了身子，云川还能不嫌弃？”
邱妈妈连连摆手：“哎呀，夫人，您不能图一时痛快。”
“如今世子正是对她上心的时候，真这样做了，只怕他会怨恨您。”
“且这女子刚进国公府，转头就被卖出去，必然引起一阵风言风语。”
贺之念颔首：“你说得对，刚才是我气糊涂了，才想尽快办了这狐媚子。若被人抓到把柄，参到御前，还会影响云川的仕途。”
邱妈妈接着道：“世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女子又生了那样一张绝世的好皮囊，也不怪世子对她上心。”
“只是要处置那女子不急这一时，当务之急，是给世子娶正妻。”
“一来，正妻进门，世子便不会一门心思扑在那女子身上。”
“等日子久了，世子对她感情淡了，夫人想打想卖，世子大抵也不会再护着她。”
“二来，有了正房太太，世子屋里的事自有正妻管着，也不需夫人您出面，避免了与世子产生嫌隙。”
听她这么说，贺之念气儿顺了不少，颔首道：“多亏你提醒我，这事该好好考虑了。”
......
陆云川将棠月安置在自己屋里，又看着人给她喂了醒酒汤，才去沐浴更衣。
他被耍酒疯的棠月折腾得身心俱乏，一进书房便倒在罗汉榻上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夜，他被一个旖旎缠绵的梦搅得心绪不宁。
梦境中，他策马在风雪飘零的山间小道穿行。
一只雪白的小猫忽然从林中蹿出，惊了他坐下的马匹。
马蹄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落在那白猫身上，陆云川一甩鞭子，将猫卷起拉进怀中。
柔软的小爪子上染了血，正想替它查看伤口，那小猫却一爪子挠在他脸上。
白皙的面颊顿时起了几条红痕。
“没良心的小东西！”
陆云川食指在它额头轻轻戳了戳。
小猫像是听懂了，冲他龇了龇牙，纵身一跃，跳进雪地里。
陆云川立即下马，沿着地上一串带血的猫爪印追去。
层层密林间，雾气弥漫。
越往前走，雾气越浓，似有泠泠水声。
他寻声而去，竟是一汪水汽氤氲的温泉隐匿在山石之中。
“夫君。”
轻柔的女声传进耳中，陆云川猛地回头。
棠月穿着那件流光溢彩的紫色薄纱襦裙，眼中蓄着水汽，委屈地望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
“我受伤了。”
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落。
她将手掌递到他面前，上面赫然可见一道鲜红的血印。
陆云川心疼地将她柔软白皙的小手握在掌心。
“怎么这么不小心，在哪弄伤的......”
话音未落，棠月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吻，随即低垂着眼睫，羞赧地将脸转开。
陆云川看着少女染上淡淡胭脂色的脸颊，心中莫名悸动。
像被什么牵引着，他缓缓伸手，揽住纤纤细腰，俯身吻住那水润的红唇。
天地间的风雪淹没了沉醉的嘤咛，浓雾缠绕着相拥的身体。
修长的手指挑开了她胸前的衣带，轻柔的衣衫悄然滑落。
陆云川吻了吻她的耳垂，轻声问道：“可以吗？”
棠月眼睫微微颤动，眼底流露出柔情。
“世子......”
陆云川眉头一皱：“你声音为何如此怪异？还很熟悉......”
棠月冲他笑了笑，又唤了一声：“世子。”
不对，这分明是淮安的声音。
陆云川一把推开怀中女子，见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
迷糊萦绕在眼前，女子的脸逐渐扭曲，慢慢变成了淮安的脸。
陆云川又惊又疑，看着光溜溜坐在地上的淮安，结结巴巴道：“蠢货，怎么是你？”
淮安妖娆地将额前碎发拨到耳后，嘴角浮起邪魅的笑意：“世子不喜欢吗？”
陆云川被恶心得心胆俱颤，猛地睁开双眼。
“世子......”
榻边的淮安话音未落，就被惊醒的陆云川一脚踹开。
“你小子想干什么？”陆云川脸涨得通红，指着他骂道。
淮安一脸委屈地揉着胸口：“我......我没干什么。”
“我见世子迟迟未起，怕耽搁了上朝，便进来......”
“行了，哪都有你！”
陆云川打断他：“你先出去，我这就起来。”
淮安哭丧着脸退出去，也不知世子这是发什么火，一大早就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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