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玉兰居，李氏与两个女儿正用着午膳，丫鬟进来禀报：“夫人，世子派人来请您去青玉斋，还让带上二姑娘和椿儿。”
陆柒柒心里咯噔一下，隐隐猜到与棠月有关，顿时脊背发寒。
李氏怔了怔，陆云川性子冷淡孤傲，几乎很少与二房往来。
今日怎得突然请她过去？还要带着陆柒柒......
她狐疑地看向陆柒柒：“你干什么了？”
陆柒柒心虚地垂下眼，装作若无其事：“我没做什么呀？”
李氏默了默，对丫鬟道：“你让来的人先去回话，就说我和柒柒用过饭就去。”
丫鬟低低道：“可是那人说，让您现在就过去......”
陆蕊蕊看了李氏一眼，见她犹疑不定，劝道：“娘，大哥都这么说了，您还是快去吧，指不定有什么要紧事呢。”
李氏想了想，放下碗筷起身：“柒柒，跟我去一趟。”
陆柒柒坐着夹菜，手有些抖：“娘，你自己去吧。真有什么事，你能做主。我就不去了。”
“现在知道怕了？”陆蕊蕊冷眼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别以为不去就能躲得了，若大哥亲自杀过来，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李氏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向来温柔的她，也忍住提高了声调：“你到底惹什么事了？”
“我教训了一下大哥的婢女。”陆柒柒毫无底气地说，“是那个婢女先污蔑我的......”
“你就不能安分点，整日尽给我惹事。”李氏一把把她从凳子上揪起来，“走，跟我去见世子。”
陆二爷陆卫是庶子，自身并无多大本事，靠着大房的关系，在朝中谋了一个五品的闲职。
夫妻二人自知要仰仗大房过日子，平日里在大房的人面前都谦卑恭谨。
谁曾想骗生出个爱惹事的女儿。
李氏一路拖着陆柒柒进了青玉斋。
陆云川脸色阴翳，大马金刀地坐在檐下的圈椅里，墨黑锦袍衬透着森森冷气。
从李氏她们进来，他目光死死地锁着陆柒柒， 不带一丝温度。
“云川，你叫我们过来是有何事？”
李氏看了眼左右垂首而立的丫鬟小厮，见其皆是面带惧色，不由有些发怵。
陆柒柒更是不寒而栗，瑟缩在李氏身后。
椿儿强忍着双腿的战栗，不安地垂着头。
“有何事？”陆云川靠着椅背，轻轻抬了抬下巴，冷冷道：“二婶，你问问自己的好女儿。”
李氏抿了抿唇，有些难堪地道：“云川，柒柒年纪小，不懂事......”
陆云川打断她：“陆柒柒年纪不小了，我在她这个年纪，都己经跟着我爹上过战场了。”
“在外，她上过书孰，有先生教她道理。在家，有二婶教她规矩。”
“怎么会不懂事呢？”
李氏无法反驳，狠狠推了把陆柒柒：“还不快跟你大哥认错。”
陆柒柒抓着她的袖子往后退了一步，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样哭道：“大哥，是棠月先污蔑我的......”
“她说我故意绊她......这事沁雪可以作证......”
“污蔑你?棠月可没有你那些下作的歪心思。”
陆云川微微向前倾身，眼神愈发冷恻阴戾：“陆沁雪己经在祠堂跪着了，你猜她会不会给你作证？”
陆柒柒惊惧难言，他竟然为了一个婢女，连自己亲妹妹都罚？
这贱婢莫不是对他下了蛊了？
李氏又急又气，在她胳膊掐了一把：“还不说实话？”
陆柒柒咬着嘴唇，半晌也不开口。
陆云川眉间怒色更浓，手一挥，吩咐淮安：“报官。”
李氏一听立马慌了：“云川，这可使不得。她还是个孩子......”
淮安咳了一声，提醒道：“二夫人，柒柒姑娘马上都要及笄了，还孩子呢？”
他捞了捞袖子，作势要上前拿人：“我朝律例规定，八十以上，十岁以下，可根据所犯罪行，酌情减刑。”
“你家姑娘正是要严惩的年纪！”
“牢里有的是手段让她开口！”
李氏一个内宅妇人，哪懂什么刑律，被这么一吓，脸色翻作煞白。
“你这死孩子，快点说话呀。”她重重几拳打在陆柒柒胳膊上。
陆柒柒狡辩道：“我又没犯法，大哥凭什么报官。”
淮安皱眉：“哎哟，姑娘呐，你都把棠月的手伤成那样了，还没犯法？”
他抠了抠脑袋：“让我想想，伤人致残判几年？”
陆柒柒心下惶恐，棠月残了？
她垂死挣扎：“棠月不过是陆家的奴仆，主子有教训奴仆的权力。”
淮安阴狠地挑了挑眉：“棠月是主子，还是奴仆，那都是世子一句话的事。”
陆柒柒彻底崩溃，抱着李氏的胳膊哭道：“娘，不是我弄伤棠月的，是椿儿，是她自作主张。”
椿儿闻言冷汗涔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哀求道：“世子明查，是二姑娘让我做的。我一个奴婢，没有主子吩咐，哪敢动手伤人？”
陆柒柒恨恨地一脚踹在她背上：“你个贱奴，空口白牙，竟敢胡乱攀咬我？”
椿儿满眼遮不住的恨意：“姑娘，我对你忠心耿耿，从不敢违逆你的指示。如今事发，你竟将一切责任归咎于我？”
她深知陆柒柒要让自己背下罪行，索性来个鱼死网破：“世子，是二姑娘故意绊倒棠月，然后又指使奴婢踩伤她的手。”
“够了！”
陆云川冷喝一声，院内顿时鸦雀无声。
他轻轻抬手，秋儿忙上前，将一只青花压手杯放在他掌心。
陆云川接过，在手里转了转，长臂一扬，杯子摔在椿儿面前，砸了个粉碎。
“捡起来。”
他语调平缓，却冷得刺骨。
椿儿眼神惶恐，面如土色，颤抖着双手去捡碎掉的杯子。
陆柒柒战战兢兢缩在李氏怀里，看着她将碎瓷一片片拾起，双手捧着给陆云川看。
“不对。”
陆云川摇头，抬手接过秋儿递来的斗彩竹纹杯，啪的一声又砸在椿儿跟前。
椿儿不明所以，浑身寒颤，只哆哆嗦嗦去拾碎片。
“不对。”
陆云川声音愈发低沉可怖。
随即院中响起一阵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
陆云川最后说了一句：“棠月怎么捡的，你怎么捡。”
椿儿望着面前数十只杯盏的碎片，心胆俱裂。
她浑身颤抖，狠狠咬了咬牙，伸手捡起一片碎瓷，眼睛一闭，手掌猛地握住。
鲜红的浆液顺着手臂落下。
她忍着剧痛，又将第二片碎瓷握进手中。
一片，又一片。
陆云川不发话，她就不敢停。
椿儿怨恨的眼神望向陆柒柒，陆柒柒嫌恶地别开眼。
淮安站在一旁，轻轻嘲讽了一句：“活该！”
活该？
她真的活该吗？
椿儿麻木地将碎瓷一片片收进手中，然后握紧，让瓷片扎进肉里。
疼吗？当然疼。
但心里更恨。
她清楚的知道，即便捡完这满地的碎片，世子也不会放过自己。
犯了事的丫鬟被发卖出去，没一个有好下场。
椿儿忽而发出一阵摄人心骨的冷笑，猛地从地上爬起，疯了似的冲向陆柒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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