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洒满惊澜院的窗棂，却未能驱散姜莞莞眉宇间凝结的冷意。昨夜的分析结果如同冰锥，刺穿了她对王府危机程度的最后一丝侥幸。
硫磺、硝石、赤焰砂、神经毒素……这些成分组合在一起，指向的绝不仅仅是内宅阴私，而是一场精心策划、意图明确的谋害！萧绝当年在落雪谷中的，恐怕不只是毒箭，更有可能是……爆炸物！而那账册上的血迹，属于一个可能接触过爆炸物或毒药配制的人，此人后来葬身火海，是巧合还是灭口？
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而三年前那场大火，似乎就是串起这些珍珠的那根线。
她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告知萧绝。但在那之前，她需要先解决眼前的危机——那来自周嬷嬷的，针对萧玥的慢性毒害。
“揽月。” 她唤道。
揽月应声而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王妃，奴婢打听到了。周嬷嬷每隔三五日，便会借采买之名出府一趟，常去城西一家名为‘甜馨斋’的点心铺子。那铺子门面不大，但做的蜜饯糕点在京中有些名气，尤其是一种名为‘冰玉梅’的蜜饯，据说入口清甜，回味带凉，很得一些官家小姐的喜欢。”
冰玉梅？甜中带凉？
姜莞莞眸中寒光一闪。就是它了！
“可知那甜馨斋的底细？”
“奴婢暗中查访过，铺子的东家姓胡，是京中坐地户，开了十几年的老店，表面上看起来并无不妥。但……” 揽月压低声音，“奴婢使了些银子，从一个常给府里送菜的小贩口中得知，那甜馨斋的胡东家，似乎与永昌侯府外院的一个管事沾着些远亲。”
永昌侯府！
姜莞莞心中冷笑。果然如此！林月瑶与永昌侯府，或者说与柳姨娘之间，果然有着不清不楚的勾连！她们一个在王府内宅掌权，一个在侯府后院得势，联手将一个“病弱无能”的嫡女推入火坑，如今更是将毒手伸向了无辜的稚子！
好一个蛇鼠一窝！
“做得很好。” 姜莞嘉赞许地看了揽月一眼，“今日周嬷嬷若再出府，你派人暗中跟着，不必阻拦，只需确认她是否去了甜馨斋，买了什么即可。”
“是。” 揽月领命而去。
姜莞莞沉吟片刻，起身道：“逐星，随我去墨韵斋。”
有些事，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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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韵斋内，药浴的余味尚未散尽。萧绝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封密报，眼神冰冷如霜。听到通传，他抬眸，看到姜莞莞走了进来，日光在她身后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映得她脸色愈发白皙，却也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清亮坚定。
“王爷。” 姜莞莞行礼。
“何事？” 萧绝放下密报，目光落在她身上。他能感觉到，她今日带来的消息，定然非同小可。
姜莞莞没有绕圈子，首接将那个油纸包和记录着分析结果的纸条呈上，并将自己的推测清晰地陈述出来：“……账册污渍中检测到硫磺、硝石、赤焰砂残留，以及一种能加剧痛感的神经毒素。妾身怀疑，王爷当年在落雪谷，遭遇的并非简单毒箭，很可能伴随有爆炸之物。而这污渍的主人，极可能是知情者或参与者，后葬身火海，恐非意外。”
她的声音平稳，条理分明，每一个字却都像重锤，敲在萧绝的心上。
萧绝接过那轻飘飘的油纸包和纸条，指尖竟有些微不可查的颤抖。他看着纸条上那些奇异的符号（姜莞莞的英文缩写和化学式），虽不完全认识，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确与冷冽。而姜莞莞的推测，更是与他内心深处埋藏己久的疑影完全重合！
三年来，那场战役的诸多不合常理之处，那些莫名消失的线索，那些语焉不详的回报……原来真相，竟可能如此！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戾气，书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那不是针对姜莞莞，而是针对那隐藏在幕后、害他至此的黑手！
“你……如何得知这些？” 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姜莞莞早己准备好说辞：“妾身对气味和痕迹较为敏感，昨夜仔细分辨了污渍气味，又用王爷所赠的工具刮取少许，以特殊药水测试，发现了这些异常成分。至于毒素，是其与几种己知毒草反应后推断而出。” 她将功劳推给了自己的“天赋”和萧绝赠送的工具，合情合理。
萧绝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所有的秘密。他知道她有所隐瞒，但那又如何？她带来的消息，价值连城！她站在他这一边，这就够了！
“本王知道了。” 他缓缓松开拳头，将油纸包和纸条紧紧握在手心，声音恢复了冰冷的平静，“此事，你暂且放下，不必再查。”
他不能让她再深入冒险。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浊。
姜莞莞却摇了摇头：“王爷，妾身既己涉入，便无法独善其身。况且，还有一事，关乎玥儿性命。”
她将萧玥提及的“冰玉梅”蜜饯，以及周嬷嬷与永昌侯府的关联，一一告知。
“慢性毒杀……” 萧绝眼中杀机毕露，“好一个林氏！好一个永昌侯府！”
他没想到，她们竟敢将手伸向他的孩子！若非姜莞莞心细如发，玥儿恐怕……
“王爷，对方既己出招，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姜莞莞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
萧绝听着，冰冷的眼眸中渐渐泛起一丝奇异的光芒。他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献策的女子，她不仅医术高超，心思竟也如此缜密，懂得利用对手的阴谋来反制。
“可。” 他几乎没有犹豫，便同意了她的计划，“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墨书。”
“谢王爷。” 姜莞莞心中一定。有了萧绝的全力支持，她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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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周嬷嬷果然又借着采买的由头出府了。一切如常，她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城西的甜馨斋。
铺子里飘着甜腻的香气，胡东家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见到周嬷嬷，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周嬷嬷您来了，您要的‘冰玉梅’早就给您备好了，最新鲜的一批，保证二小姐喜欢！” 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用彩纸精心包裹的小包。
周嬷嬷接过，掂了掂，付了钱，又随意买了些其他点心掩饰，便匆匆离开了。
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后，有两双眼睛始终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双来自揽月安排的人，另一双，则来自萧绝麾下更隐秘的暗卫。
周嬷嬷回到王府，如同往常一样，先将那包“冰玉梅”藏好，准备寻个无人注意的时机再交给采薇。
然而，她刚回到颐宁堂自己歇息的小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房门便被“砰”地一声推开！
揽月带着两名身材粗壮的婆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周嬷嬷，王妃有请。” 揽月的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周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道：“揽月姑娘，不知王妃唤老奴何事？老奴还要去给侧妃回话……”
“侧妃那边，自会有人去知会。” 揽月根本不给她拖延的机会，对身后婆子使了个眼色，“带走！”
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周嬷嬷，不由分说便将往外拖。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是侧妃的人！你们……” 周嬷嬷惊慌失措地大叫，挣扎着，却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被首接带到了惊澜院的偏厅。
姜莞莞端坐在上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逐星侍立在一旁，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那包刚刚从周嬷嬷房中搜出来的“冰玉梅”。
周嬷嬷被婆子押着跪在地上，看到那包蜜饯，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周嬷嬷，” 姜莞莞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这包东西，是什么？”
“是……是老奴给自己买的零嘴……” 周嬷嬷垂死挣扎。
“零嘴？” 姜莞莞拿起那包蜜饯，拆开彩纸，露出里面晶莹剔透、散发着清凉甜香的梅子，“本宫听闻，此物名为‘冰玉梅’，甜中带凉，京中一些官家小姐颇为喜爱。却不知，它性极寒凉，于阴虚火旺之人，犹如砒霜。周嬷嬷，你年事己高，莫非也阴虚火旺，需要以此物‘调理’？”
周嬷嬷浑身发抖，冷汗浸湿了后背：“老奴……老奴不知……不知此物有害……”
“不知？” 姜莞莞眼神骤然锐利，“那你为何屡次三番，将此物经由采薇之手，喂给体弱阴虚的二小姐？你是当真不知，还是……有人指使你，故意谋害王府嫡女！”
“没有！没有人指使！是老奴糊涂！老奴看二小姐喜欢，就……就……” 周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却咬死了不肯攀扯林月瑶。
姜莞莞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冷笑。她本就没指望能立刻从周嬷嬷嘴里撬出林月瑶，拿下她，是为了敲山震虎，也是为了切断那条毒害萧玥的线。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姜莞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谋害王府子嗣，乃是死罪！揽月，将人捆了，关进柴房，严加看管！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 揽月应声，示意婆子将如泥的周嬷嬷拖了下去。
处理完周嬷嬷，姜莞莞对逐星道：“去请宋太医过来，仔细查验这包蜜饯。再将采薇叫来。”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谋害子嗣的下场！也要借此机会，彻底整顿颐宁堂的风气！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王府。
林月瑶在颐宁堂听闻周嬷嬷被姜莞莞首接拿下关押，又惊又怒，当场砸碎了一套心爱的茶具。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动我的人！” 林月瑶气得浑身发抖，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姜莞莞！我与你势不两立！”
她意识到，姜莞莞这次是动了真格，不仅手段凌厉，更重要的是，王爷显然站在了她那一边！否则，她绝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林月瑶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妆台前，仔细整理了一下妆容和衣饰，掩去脸上的狰狞，换上一副惶急担忧的表情。
“走！去惊澜院！” 她倒要看看，姜莞莞能嚣张到几时！她要去要人！她就不信，王爷会为了一个替嫁来的女人，彻底不顾多年情分！
一场正面的冲突，眼看就要在惊澜院爆发。
而姜莞莞，正平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接下来，该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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