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新茶初沸待客至，旧仆含泪诉冤情
武松深夜来访之后，西门庆的生活仿佛真的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状态。
他依旧每日去生药铺点卯，但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走个过场，而是真正开始钻研起药材的品类、成色和行情，甚至向铺子里的老掌柜请教一些药理常识。他发现，当沉下心来做事时，时间过得很快，那种掌控感也让人踏实。
练武也未曾松懈。与武松的几次短暂接触，尤其是那夜面对面的压力，让他对力量的渴望达到了顶点。他不再满足于《五虎断门刀》的套路练习，开始有意识地锻炼气力，打磨筋骨，甚至尝试着将鲁达指点的发力方式融入日常的一招一式。进步虽然缓慢，但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微弱的气流似乎在逐渐壮大，挥刀时也多了几分凝实的力量。
【叮！宿主心态趋于稳定，专注力提升。《五虎断门刀》熟练度提升，当前等级：熟练（70%）。体质持续增强。】
系统的提示让他更加安心。他知道，无论是经商还是自保，沉静的心态和扎实的根基都至关重要。
这天下午，他正在生药铺后堂核对一批新到的川贝母，管家来福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大官人，门外……有个妇人求见，说是……说是原先府上陈三家的。”来福低声禀报。
陈三家的？西门庆想了一下，记起是前几日在市集上遇到的那个寡妇，自己还让下人给了她些铜钱。她来做什么？
“请她进来吧。”西门庆放下手中的账册。
不多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神色憔悴的妇人低着头走了进来，正是那日见过的陈三家的。她手里还牵着那个半大的孩子，孩子怯生生地躲在母亲身后，偷眼打量着这间摆满药材、气味奇特的屋子。
“民妇……民妇拜见东家。”陈三家的声音带着颤抖，拉着孩子就要跪下。
“不必多礼，起来说话。”西门庆抬手虚扶，语气平和，“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那妇人闻言，眼圈瞬间就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哽咽着道：“东家……东家慈悲！民妇……民妇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敢来叨扰东家……”
她断断续续地诉说起来。原来，她丈夫陈三原是西门家生药铺的伙计，年前病故后，家里就断了主要生计。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半大孩子，只能靠给人缝补浆洗勉强糊口。前几日得了西门庆的赏钱，本想做点小买卖，没成想却被她亡夫的堂兄陈癞子盯上，不仅抢走了那点本钱，还威胁她，说陈三生前还欠着他一笔赌债，要她拿房子抵债！
“东家，那房子是俺们娘俩唯一的容身之所啊！陈三他……他生前是爱赌两把，可绝没有欠下那么多银子！那陈癞子就是个泼皮无赖，分明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凭空讹诈！”妇人哭得几乎喘不过气，那孩子也跟着小声啜泣起来。
西门庆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种事，在市井之间并不罕见。弱肉强食，自古皆然。若是以前的西门庆，恐怕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但此刻，他看着眼前这对无助的母子，听着那悲切的哭声，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起了自己刚穿越时的惶恐无助，想起了武松那迫人的压力，更想起了自己如今孜孜以求的“安稳”二字。
这妇人的遭遇，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不安稳”？若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又何谈其他？
而且……他心中微微一动。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进一步塑造自己“改过自新”、“怜贫惜弱”形象的机会。武松虽然暂时放过了自己，但无数双眼睛还在看着。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好名声，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那陈癞子，现在何处？”西门庆开口问道，声音平静。
妇人抬起泪眼，茫然道：“他……他平日里就在城西的赌坊附近厮混……”
西门庆点点头，对一旁的来福吩咐道：“去账房支五两银子，给这位嫂子应急。另外，找两个机灵点的护院，去‘请’那位陈癞子过来一趟。记住，是‘请’，客气点。”
他特意强调了“请”和“客气”，但来福跟了他多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是要“先礼后兵”，若那陈癞子识相便罢，若是不识相……
“是，大官人！”来福躬身应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
那妇人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立当场，首到来福将一小锭银子塞到她手里，那冰凉的触感才让她回过神来。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拉着孩子拼命磕头：“多谢东家！多谢东家大恩大德！民妇……民妇做牛做马报答您！”
“起来吧，”西门庆语气依旧平淡，“带着孩子先回去，此事我既知晓，便会管到底。那陈癞子，不敢再去找你麻烦。”
妇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一步三回头，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难以置信。
西门庆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五两银子，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却能救这母子二人于水火。这买卖，不亏。
约莫一个时辰后，来福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护院，押着一个鼻青脸肿、浑身哆嗦的干瘦汉子，正是那陈癞子。他显然己经被“客气”地教育过了，一见到端坐堂中的西门庆，立刻像一滩烂泥般在地，磕头如捣蒜：
“西门……西门大官人！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该死！求大官人饶命！饶命啊！”
西门庆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杯盖，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淡淡地问来福：“怎么回事？”
来福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回大官人，小的们找到他时，他正在赌坊里耍钱。‘请’他过来问话，他起初还不老实，满口胡言。小的们便跟他‘讲了讲道理’，他才承认，是他见陈三家的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便起了歹心，凭空捏造了债务，想讹诈房产。”
“哦？”西门庆这才将目光投向地上瑟瑟发抖的陈癞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陈三生前，当真欠了你赌债？借据何在？人证何在？”
“没……没有借据！也没有人证！”陈癞子吓得魂飞魄散，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是小的胡说八道！小的该死！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官人开恩！小的愿意给陈三家的磕头赔罪，把抢的钱双倍……不，三倍奉还！”
西门庆冷哼一声：“欺压孤儿寡母，败坏我西门家伙计遗孀名声，你胆子不小。”
“小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陈癞子拼命磕头，额头都磕出了血印。
西门庆沉吟片刻，这才缓缓道：“看在你尚未造成大恶，尚且知道悔改的份上，今日便饶你一次。记住你说的话，双倍奉还抢走的钱财，再去陈三家门口磕头赔罪。若敢阳奉阴违，或是日后再行不端……”
他没有说下去，但陈癞子己经吓得面无人色，连声道：“不敢！绝对不敢！谢大官人不杀之恩！谢大官人！”
“滚吧。”西门庆挥挥手。
两个护院像拖死狗一样将的陈癞子拖了出去。
来福看着陈癞子被拖走的背影，低声道：“大官人，这般处置，是否太便宜他了？”
西门庆端起己经微凉的茶，抿了一口，淡淡道：“立威不在于酷烈，而在于让人知道底线在哪里。经此一遭，他不敢再犯，街面上类似的事情，也会少许多。这就够了。”
他处置陈癞子，不仅仅是为了帮那对母子，更是借此向外界传递一个信号：他西门庆如今行事，讲规矩，也护短。这对他整合手下势力、稳定人心，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果然，没过两日，西门大官人仗义出手，严惩泼皮，救助伙计遗孀的事情，便在街面上悄悄传开了。虽然依旧有人嗤之以鼻，认为他是装模作样，但不少平民百姓，尤其是西门家产业下的伙计佃户，看他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真切的敬畏和……一丝微弱的希望。
西门庆能感觉到这种微妙的变化。他知道，改变形象的道路依然漫长，但种子己经一颗颗播下，只待时日，便可生根发芽。
他坐在生药铺的后堂，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渐渐勾勒出一幅更大的蓝图。阳谷县，或许可以不仅仅是他避祸的暂居之地，更可以成为他真正安身立命、甚至……积蓄力量的根基。
前提是，他必须始终维持住与武松之间那道脆弱而危险的平衡。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那本药材图鉴，神情专注。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
（第三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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