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蛛丝马迹寻黑手，糕饼再传意外讯
县衙那一遭，像一根冰冷的针，扎醒了西门庆短暂的安宁梦。他意识到，自己所谓的“安稳”，不过是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城堡，任何一股暗流都可能将其冲垮。
接下来的几天，西门府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陆续回报，线索零碎而模糊。
盯着陈癞子的人说，那泼皮自上次被教训后，确实老实了许多，整日窝在城西的破屋里，偶尔出来买些吃食，并未见与什么可疑人物接触。
探查李知县接触对象的人则回报，近日确实有几个生面孔拜访过知县，但多是些寻常商贾或是邻县来的小吏，看不出什么特别。至于柴进那边，悦来客栈依旧安静，柴进深居简出，他的随从们也收敛了许多，未再惹事。
线索似乎断了。那状子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找不到来源。
西门庆坐在书房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种敌暗我明的感觉，最是熬人。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虫，能感觉到危险的逼近，却看不清那织网的蜘蛛藏身何处。
是柴进手段太高明，抹去了所有痕迹？还是……自己猜错了方向，另有其人？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书案一角那本新送来的《百草纲目》上。这是孙老药师推荐的，说是里面记载了许多偏门药材和方剂，或许对“秘药坊”有所助益。他随手翻开一页，上面绘着一种名为“醉仙桃”的植物，旁边小字注解：花叶果实皆含剧毒，微量可致幻，过量则毙命……
他的目光在“致幻”二字上停留了片刻，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但随即又被更紧迫的现实压了下去。当务之急，是找出那个想置他于死地的黑手。
“大官人，”春梅端着一碗冰糖银耳羹进来，轻轻放在书案上，“您晚膳就没用多少，喝点羹汤吧，润润肺。”
西门庆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羹汤，叹了口气：“放下吧，没什么胃口。”
春梅看着他眉宇间的郁色，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大官人可是在为衙门的事烦心？奴婢今日去给武大郎送新做的桂花糕时，听武家嫂子……哦，就是潘娘子，无意间提起，说前两日好像看到陈癞子鬼鬼祟祟地在县衙后门附近转悠过，当时没在意……”
潘金莲？陈癞子？县衙后门？
西门庆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一闪！这看似不起眼的信息，瞬间将他脑中零碎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陈癞子！这个被他教训过的泼皮，完全有动机报复！而且他这种地头蛇，最熟悉县衙的路径和人脉，完全有可能绕过前门，从后门找到机会递状子！自己之前只盯着他明面上的接触，却忽略了这种暗地里的勾当！
“你确定潘娘子是这么说的？”西门庆追问，语气急促。
春梅被他吓了一跳，连忙点头：“是……是的，潘娘子当时在院子里晾衣服，奴婢送糕点过去，闲聊时她顺口提的，还说幸好没惹出什么事……”
西门庆缓缓坐回椅子上，心中豁然开朗，但随即涌起的是更深的寒意和怒火。
好一个陈癞子！竟然敢暗中下绊子！看来上次的教训还是太轻了！
而且，潘金莲……她为何会“无意”间提起这个？是真的巧合，还是……有意提醒？
他想起之前送点心时，武大郎透露的关于武松的消息，再加上这次潘金莲看似无意的话语……这武家，似乎在不经意间，成了他一个微妙的信息来源。
这其中的意味，让他不得不深思。
“春梅，你做得好。”西门庆压下心中的波澜，对春梅点了点头，“这消息很重要。下去领赏吧。”
春梅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得了夸奖，欢喜地应了一声，退下了。
书房里再次剩下西门庆一人。他端起那碗己经微凉的银耳羹，几口喝下，冰凉的甜意似乎让他沸腾的怒火稍微降温。
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陈癞子不过是个小角色，捏死他易如反掌。但重要的是，他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是单纯的报复，还是被人当枪使了？
他需要确认。
“来福！”他沉声唤道。
管家来福应声而入。
“加派人手，给我死死盯住陈癞子！”西门庆眼中寒光闪烁，“我要知道他每天见了谁，说了什么，去了哪里！尤其是，他是否接触过悦来客栈的人，或者……其他什么生面孔！”
“是！大官人！”来福感受到主子话语中的杀意，心中一凛，连忙应下。
“还有，”西门庆补充道，“去账房支二十两银子，以谢礼的名义，给武大郎送去。就说……多谢他家的桂花糕，味道甚好，内子……呃，潘娘子有心了。”
他刻意点出潘金莲，既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回应。
来福愣了一下，似乎觉得这谢礼有些突兀，但还是躬身道：“小人明白。”
安排完这些，西门庆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星空寥落，月色朦胧。
陈癞子……如果真是他，那他的死期就到了。但西门庆隐隐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柴进那条潜龙，依旧隐藏在迷雾之后，让他寝食难安。
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需要……一个能打破目前僵局的契机。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以及一声短促的、类似夜枭的啼叫！
不是真的夜枭！这声音……他猛地想起之前刘老栓醉话里提到的“夜猫子叫”！
是那伙神秘人？他们又出现了？！
西门庆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悄无声息地贴近窗户，透过缝隙向外望去。只见月光下，院墙的阴影处，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快得如同幻觉。
他心中警铃大作！这些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他们一次次出现在西门府附近，意欲何为？
难道……自己和武松、柴进之间的微妙平衡，即将被这第三股势力打破？
夜色更深，露水渐重。西门庆站在窗前，久久未动，仿佛融入了这片沉静的黑暗之中。只有那双在夜里微微发亮的眼睛，显示着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
山雨，似乎真的要来了。
（第三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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