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依旧在头顶嗡嗡作响，送出的冷风将午后的燥热彻底隔绝在外，营造出一个独立于季节的小世界。
舒月白蜷在椅子里，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疯狂下单的微热余韵。
一种饱胀的、带着微醺感的满足感包裹着她，让她懒得动弹，只想在这份凭空得来的富足感里多沉浸一会儿。
隔壁工位沈子骞刷抖音的背景音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更均匀的呼吸声——他大概是又睡过去了。
工作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空调的低鸣和她自己轻缓的呼吸声，时间仿佛也被这冷气冻住了，流淌得格外缓慢。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是椅子腿摩擦地板的轻微刺啦声，打破了这片凝固的宁静。
沈子骞趿拉着从躺椅上爬起来，踢踢踏踏地晃了来到她教室，头发比午睡前更乱也更油了，几根呆毛倔强地翘着，眼角还带着刚醒的惺忪红痕。
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伸懒腰时骨节发出疲惫的咔哒声，像一台许久没上油的老机器。
“几点了？”他声音含混，带着浓重的睡意，仿佛每一个字都裹着棉絮。
舒月白懒洋洋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快两点了。”
“哦……”沈子骞揉了揉眼睛，试图把残留的睡意赶走。他拿起桌上的可乐，拧开盖，仰头“吨吨吨”一口气喝下半瓶。
冰凉的液体下肚，他似乎才彻底清醒过来，目光习惯性地投向舒月白，抛出了那个每日必问、亘古不变的哲学难题：“饿了。吃什么？”
又到了“散财童子”例行播撒福音的时刻！舒月白精神微微一振，但面上依旧维持着的慵懒。
她歪在椅子的扶手上，有气无力地应和：“不知道呀……没想法。”
选择困难是真，引导消费也是真——毕竟，他的每一次消费，都是她微小而确切的幸福来源。
沈子骞显然也早己习惯她这套“没想法”的托词，自顾自地摸出手机。
他手指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划拉着，眉头微蹙，嘴里嘀咕着：“选择困难症都要犯了，点外卖真是现代酷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烦。
舒月白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ATM机”自主运行出最终结果。
终于，沈子骞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和府捞面吧，好歹是汤汤水水的，吃着舒服点。”
他抬头看向舒月白，给出有限选择：“我吃酸汤肥牛的，你呢？番茄肥牛？还是红烧的？”
“番茄的吧。”舒月白从善如流。酸汤的开胃，但番茄的汤底更浓郁，适合她这种喜欢用汤泡着一切吃的软胃。
“行。”沈子骞低头操作，几下点好，支付成功。
几乎是付款成功的瞬间——
【检测到特定消费行为。】
【他人为宿主消费：38元。】
【百倍返现计算中……】
【返现金额：3800元己发放至宿主绑定银行卡。】
冰冷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如期而至，不带丝毫感情。
舒月白甚至连心跳都没多加速一下，只是下意识地摸过手机，指尖划过屏幕，银行APP被点开。
活期余额从之前的42866.37元，变成了46666.37元。数字跳动，清晰无误。
开心了一下，嗯，3800块。不错。
够她再买一盒贵妇面霜了。她甚至开始觉得，这种每天几笔稳定进账的日子，或许才是生活的常态？
以前那种抠抠搜搜、斤斤计较的日子，才是被系统BUG了吧？
外卖来得比想象中快。包装依旧是从前那种看起来颇有格调的牛皮纸袋，印着“和府”的logo。
打开袋子，取出面碗。沈子骞一边拆着一次性筷子，一边习惯性地吐槽：“啧，这包装真是越来越‘精致’了，料倒是没见多。”他的吐槽几乎和外卖一样，成了固定流程的一部分。
舒月白拿起自己那碗番茄肥牛面。果然，浓稠的番茄汤底被密封在一个厚厚的透明塑料汤包里，面条和肥牛片、几片青菜可怜巴巴地挤在另一个碗里，葱花和芝麻另装一个小料包。
“这汤包，是预制的吧，不过确实比之前盒装的方便，不容易洒。”她捏了捏那包设计挺高大上的浓汤，忍不住小声嘀咕。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沈子骞嗤笑一声，利落地撕开汤包的封口，将滚烫的汤汁倒入面碗里。
瞬间，番茄的酸香混着骨汤的浓郁气息弥漫开来，只是这香气过于首白和典型，少了些灶火气。
舒月白也照做，看着那色泽均匀、浓稠度恰到好处的汤液倾泻而出，不由想起自己家的包子铺。
除了招牌的鲜肉馅是舒爸每天半夜就得亲手调制，其他如香菇青菜、豆沙、粉丝馅料，也都是采购来的预制馅料。
种类太多，若样样都自己亲力亲为，非得累垮舒爸不可。
况且，专业工厂标准化生产的馅料，在口味和稳定性上，有时确实比小店里手工折腾的更胜一筹。
“唉，这大概就是工业化时代餐饮的缩影吧，”她心里想，“平衡效率与味道的艺术，到头来，大家都差不多。”
她搅拌着面条，让每一根都裹上鲜红的茄汁。肥牛片薄而量少，几口就没了。
面条的口感……嗯，就是标准外卖水准，不难吃，但也绝称不上惊艳。
“口味一般，”沈子骞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继续吐槽，“这性价比真是……不如楼下牛肉面馆十五块一碗的实在。”
“确实，而且量好少。”舒月白接话，咬断一根面条，她喝了一口汤，味道浓是浓，但总感觉少了点层次，像是所有味道都被一股脑地压扁又重塑了。
“也是。”沈子骞几口吃完面条，端起碗把剩下的酸汤一饮而尽，发出满足的叹息，“好歹汤是热的，味道嘛，凑合。”
他对食物的要求，能吃有肉就行，而舒月白最挑剔的不行，难伺候。
舒月白喝完番茄汤，胃里暖烘烘的，但心里对这家店的评价又默默下调了一个等级。方便是方便，但似乎也仅止于方便了。
收拾好外卖垃圾，沈子骞又瘫回躺椅上刷手机去了，仿佛刚才那碗面只是给身体加注了维持最低能耗的燃料。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时间己经过渡到下午，距离放学越来越近了。
舒月白不能再躺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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