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如同融化的蜜糖，透过酒店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泼洒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香槟的微酸、甜品的奶香与各式香水交织的甜腻气息，伴随着悠扬的婚礼进行曲，营造出一种近乎完美的温馨假象。
阮小七独自坐在宾客席中，一身剪裁极佳的藏蓝色缎面西装裙，像一道沉静而锐利的剪影，与周遭柔美缤纷的裙装女士们泾渭分明。她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目光掠过眼前精致的骨瓷杯碟，落在不远处正幸福拥吻的新人身上，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带着些许恍然的弧度。
曾几何时，母亲也曾在这样的仪式上，相信过“永远”的誓言。而如今，那份誓言和婚纱一起，被压在了箱底，蒙上了岁月的尘。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按了下去。为闺蜜林小雨高兴是真的，但对这种需要全程维持得体微笑、虚与委蛇的社交场合感到由衷不耐，也是真的。
果然，仪式刚结束，宴席尚未正式开始，那熟悉的、带着黏腻审视意味的目光便精准地攀附上来。
“哟，这不是小七吗？瞧瞧，这派头，是越来越有女强人的范儿了。”一位穿着鲜艳提花旗袍、嗓音如同被掐紧了脖子的远房王阿姨端着酒杯凑近，目光像探测仪般从阮小七一丝不苟的低发髻扫到那双线条利落的尖头高跟鞋，“女孩子家，事业心那么强干嘛？听阿姨一句劝，女人啊，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趁着还有几分颜色，赶紧找个靠谱的嫁了才是正事。你看你，一晃都三十了吧？再这么挑三拣西下去，可真就没人要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同桌几位上了年纪的亲戚闻言，如同接到了信号，纷纷投来“关切”的视线，低声道着“是啊是啊”、“王阿姨是过来人，都是为你好”。
空气仿佛被投入一颗无形石子，荡开微澜。邻桌有年轻宾客己经放下筷子，屏息凝神，等待着预想中的好戏。
阮小七心底冷笑一声。来了。这套陈词滥调，永远像复读机一样准时。她不慌不忙地端起面前的香槟杯，优雅地轻晃一下，澄澈的液体在水晶杯壁碰撞出细碎的气泡。她抬眼，迎上王阿姨那“语重心长”实则充满优越感的目光，脸上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堪称营业典范的微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
“王阿姨，劳您一首这么惦记我，真是过意不去。”她语调平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客气，“不过您这套人生哲学，”她略作停顿，笑容加深，眼底却无甚暖意，“版本似乎过于老旧了，运行起来不仅卡顿，还耗能。建议您连上网，更新一下系统。现在优质女性的幸福，讲究的是‘自定义模式’，想要事业、爱情还是自在的单身贵族，自己定义，自己通关。可不是您那个年代统一的‘预设程序’，到点就必须完成结婚生子的主线任务，也不管这任务合不合理，奖励丰不丰厚。您说呢？”
王阿姨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一口糯米糕噎住，下意识拔高音量，试图用声势压人：“你、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毒舌女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你怎么说话呢？！我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我是为你好！女人青春就那么几年，过了三十就是豆腐渣，男人西十一枝花！你不抓紧，以后好男人都让人挑完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为我好？”阮小七笑容不变，眼神却骤然锐利，如同出鞘的刀锋，语气依旧从容不迫，“那我更得郑重谢谢您。不过，‘为我好’这件事，就像送礼，总得送到人家心坎上，问一句‘喜不喜欢’，才显诚意。您这种不问需求、不管场合、强行灌输的‘为我好’，跟我妈非逼我大夏天穿上她认为保暖的秋裤是一个性质——”她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更具穿透力，“心意我领了，但方式方法，恕难从命。”
她说着，轻轻用自己的杯沿碰了一下王阿姨僵在半空的酒杯，发出“叮”一声清脆的响声，如同一个休止符。“至于我的幸福，不劳您费心鉴定我是不是‘豆腐渣’了。”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极快地扫过王阿姨手腕上那价值不菲的冰种玉镯和指间熠熠生辉的钻戒，语气轻飘飘地落下最后一句，“毕竟，现在的‘豆腐渣’，成分也挺复杂的，价格…更是不菲，一般人，还真消费不起呢。”
“你！”王阿姨彻底语塞，指着阮小七，嘴唇哆嗦着“你”了半天，在周围年轻宾客压抑不住的低笑声和明显带着赞许与解气的目光中，悻悻地收回手，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低声嘟囔着“不识好歹”、“以后有苦头吃”，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挤向了另一桌。
一场看似不可避免的风波，就此消弭于无形。
宴席继续，气氛似乎比刚才更活络轻松了些。阮小七淡定地执起银筷，夹了一小块精致的桂花糕，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沾染在衣袖上的微尘。
新娘林小雨趁着敬酒的间隙，提着裙摆偷偷溜过来，在阮小七耳边飞快地低语，眼里闪烁着激动又解恨的光：“干得漂亮！我的女王大人！我就知道只要你坐在这儿，这些牛鬼蛇神都得原形毕露，自动退散！”
阮小七斜睨她一眼，眼底终于泄露出一点真实的暖意和调侃，用筷子尾端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专心当你的新娘子，笑靥如花就好。这点小场面，权当是给你这太过温情的婚礼，加点提神醒脑的佐料了。”
看着林小雨被满脸笑意的新郎无奈又宠溺地拉走，阮小七收回目光，指尖着微凉的杯脚，轻轻抿了一口香槟。酸涩与清甜交织的口感在舌尖蔓延。
心底那个清晰而笃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桀骜与无人能撼动的平静：
「我的战场，向来寸草不生。这才哪儿到哪儿，顶多算……热身。」
她知道，真正的硬仗，从来不在这些无关痛痒的口舌之争里。它们在她的项目企划书里，在她的职业晋升路上，在她那套母亲坚持付了首付、需要她用未来二十年月供去捍卫的小公寓里——那才是她不容侵犯的、实实在在的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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