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白念蜷在床角,脊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醒后的不安像冰冷的海水,从西肢百骸漫上来,几乎要将他溺毙。
陌生的雕花床柱泛着温润的木光,空气中浮动的铃兰香气本该清雅,此刻却成了催逼他的利刃——这里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
猫尾巴缠在腰侧,尾尖的绒毛因极致的紧张而根根竖起,像团炸毛的小毛球,连摆动都带着僵硬的颤抖。
他指尖冰凉,无意识地摸向衣兜,触到那张叠得整齐的纸条时,呼吸骤然卡在喉咙里。
指腹着粗糙的纸面,一行行字像烧红的针,扎进他的心里: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让他去面对神明?那些被他埋在心底、连自己都不敢触碰的过往,难道要被彻底掀开,暴露在阳光之下吗?
“我果然……还是很坏啊……”细碎的呜咽混在压抑的呼吸里,轻得像阵要散的雾。
他猛地抓过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点缝隙透气。
看不见就好了,听不见就好了,只要缩在这个小小的“壳”里,这场让他窒息的现实,或许就会变成一场醒后即忘的噩梦。
就在这时,“叩叩叩”——轻缓却清晰的敲门声响起,力道温和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又带着不容忽略的存在感,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细微的回声。
是那维莱特。
被子里的人身体忽然一僵,原本紧绷的肩头竟奇异地松弛了一瞬,连呼吸的频率都变了。
自己藏在窗台下木盒里的鱼干还没吃完呢。
昨天特意挑出的、带着海风咸香的那几条,还安安静静躺在油纸里……
所以,绝对不能死。
对,一定要活着,得把那些鱼吃完才行。
这个念头像根细弱却坚韧的线,紧紧攥住了他快要散架的心神。
“白念先生,我来交代些后续的任务,方便进来吗?”
那维莱特的声音轻缓如流水,带着他一贯的温和沉稳,透过门板传进来,却像落在空荡荡的棉絮上,没得到半分回应。
他眉峰微蹙,指尖还停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底,漫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方才在走廊里没听见房间有动静,此刻连呼吸声都似有若无。
“白念先生?”
不会是真出了什么事吧?
那维莱特不再犹豫,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风铃草晃动的细碎声响,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雕花书桌、铺着绒毯的地面,最后定格在床角——那里裹着厚厚的天鹅绒被子,缩成个小小的、几乎要融进阴影里的球,连被子表面因呼吸而起的起伏,都显得格外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他站在原地,不禁有些怔忡。
芙宁娜女士昨天和他提起这位白念先生时,还带着几分无奈的“抱怨”,说这人很会与人周旋,说话时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甚至爱用些轻巧的话挑逗人,她怕自己过来又被“调侃”得说不出正经话,才特意让他来传话。
可眼前这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露个指尖都不敢的怯懦模样,和芙宁娜描述的、那个带着鲜活气的“爱挑逗的白念”,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甚至忍不住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任务清单,确认自己没走错房间。
那维莱特的脚步压得极轻,绒毯吞掉了所有声响,他停在床沿三步外的位置,目光落在那团几乎要与床褥融为一体的被子上。
指尖捏着的任务清单边缘微微发皱,他斟酌着语气,比平日审问时温和了数倍:“白念先生?我是那维莱特,受芙宁娜女士所托来交代事宜,你若方便,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被子里依旧静得像空了一样,只有极浅的呼吸透过布料渗出来,慢得几乎要让人误以为里面的人己经睡熟。
可那维莱特能看见,被子角落的绒毛在微微颤动——不是风吹的,是里面的人在发抖。
他眉峰微蹙,视线扫过床脚散落的浅棕色尾毛,又想起芙宁娜昨天那副“怕被调侃”的模样,心里第一次生出几分违和感。
就在这时,被子忽然往床底缩了缩,像是里面的人想把自己藏得更深。
紧接着,一道细细的、带着怯意的声音传出来,软乎乎的,还裹着点没散开的慵懒:“……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
那维莱特顿了顿,耐心解释:“我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芙宁娜女士是枫丹的执政官,也是这间住所的主人。”
你此前应下了在这里暂住,帮忙处理些琐事,我是来和你确认细节的。”
“芙宁娜……执政官?”被子里的人重复着这个名字,声音里满是茫然,还有藏不住的慌。
“我没应过……我也不认识她。”
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昨天还在海边的山洞里待着,怎么醒过来就到这儿了?”
那维莱特的目光沉了沉。
芙宁娜说这人“很会挑逗”,可眼前这语气里的纯粹与惶恐,半点不见“周旋”的影子。
他没有追问,只是放软了声音:“或许是你不小心忘了。这里很安全,芙宁娜女士并无恶意,只是觉得你或许需要一个安稳的住处。”
“安全?”被子猛地抖了一下,紧接着,被子顶端鼓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是里面的人在努力抬头张望。
“可……可她是‘执政官’啊……是不是很厉害的人?会不会……会不会骂我?”
我没做坏事,我就是捡了些贝壳,藏了点鱼干……”
话说到最后,声音己经带上了点委屈的鼻音,尾音轻轻发颤,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在低声辩解。
那维莱特看着那团不停轻颤的被子,忽然明白了芙宁娜说的“怕被调戏”或许另有隐情——眼前的人分明是怯于面对陌生人,尤其是身份听起来“厉害”的人,哪有半分“挑逗”的底气?
他放缓了姿态,往后退了半步,刻意拉开距离,让自己看起来更无攻击性:“她不会骂你。芙宁娜女士虽然偶尔爱热闹,但对人并无恶意。”
如果你暂时想不起来,也不必急,先好好待着,若是想吃些什么,或者想找你藏的鱼干,都可以告诉我,我让人帮你。”
被子里静了片刻,然后,抓着被子边缘的手指慢慢露了出来——指尖泛着浅粉,指甲修剪得圆润,还沾了点细小的沙粒,显然是从海边带来的。
紧接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从被子里探出来,瞳孔是浅淡的琥珀色,像浸了水的蜜,此刻却盛满了不安,眼尾微微泛红,一看就是憋了许久的害怕。
“真……真的能帮我找鱼干吗?”白念的声音还是很轻,带着点不确定的试探。
“就在海边礁石缝里,我用石头压着的,装在木盒子里,里面还有两条带咸味儿的……要是被海浪冲走了,我就没东西吃了……”
说到鱼干,他的语气里多了点真切的担忧,连带着看向那维莱特的眼神都带了点求助的意味,全然没了“周旋”的模样。
那维莱特看着他眼底纯粹的在意,心里己然有了判断——眼前的“白念”,或许和芙宁娜认识的那个,并非同一人。
他轻轻点头:“当然。我会让人立刻去海边找,找到后给你送过来。”
你现在若是觉得累,就再休息会儿,我不打扰你了,有事可以叫外面的侍从。”
白念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慢慢把眼睛缩了回去,重新裹紧被子,只留下一点缝隙透气。
那团被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只是这次,颤动的幅度小了些,连呼吸都比刚才平稳了点。
那维莱特站在原地,又等了片刻,确认里面的人没有再害怕,才转身轻轻带上房门。
走到走廊尽头时,他恰好看见芙宁娜躲在柱子后探头探脑,显然是在偷听。
“怎么样?他没调戏你吧?”芙宁娜立刻凑上来,语气里带着点好奇,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维莱特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他说,他不认识你,也不记得应下过暂住的事。”
而且……”他顿了顿,想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很怕你,也怕我。”
芙宁娜愣住了,手指无意识地着袖口的鎏金纹路:“怕我?”
可我那天在甜品店见他时,他明明……”话说到一半,她忽然卡住——那天白念指尖蹭着柜台、眼尾泛红的模样,此刻和那维莱特描述的“胆怯”重叠在一起,竟生出了几分说不清的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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