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只是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凤凌霄眉梢微挑。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位几乎在记忆里隐形的王夫，竟然在她刚收拾完恶奴、处境稍有一丝变化的当口，主动出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压下喉咙口的痒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丝原主惯有的怯懦和病气：“……有、有事吗？”
门外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似乎对方也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软绵绵的回应。
“听闻殿下落水受惊，身体不适。”萧墨言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任何关心，倒像是在完成某种不得不走的流程，“臣侍特来问安。”
公式化的问候，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凤凌霄心里冷笑。问安？怕是来看她死了没有，或者……是来试探这个突然“硬气”起来的废物皇女到底怎么回事吧？
她现在没力气也没资本跟这个明显不简单的男人周旋。维持原主的懦弱人设，降低他的警惕，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劳、劳王夫挂心……我……我己无大碍了……”她故意让声音带着点虚弱的颤抖，还配合着咳嗽了两声，“若、若无他事，王夫请回吧……我需静养……”
门外的人似乎顿了一下。
隔着门板，凤凌霄似乎能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门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里带着审视和一丝极淡的……疑惑？
“既如此，臣侍告退。”最终，萧墨言没有多言，脚步声再次响起，平稳而规律地远去，首至消失。
凤凌霄缓缓松了口气，后背竟惊出一层薄汗。和这个男人哪怕隔门对话，都让她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认命的前朝遗孤该有的气场。
她重新躺下，脑子里却飞速旋转。萧墨言的突然出现，更像是一个提醒——这静思苑里，藏着的不止是蠢笨的恶奴，还有看不透的危险。
必须尽快恢复体力，尽快搞到钱，尽快拥有自保和谈判的资本。
接下来的两天，凤凌霄几乎足不出户。
她让小禾把泡好的黄豆用石磨磨成浆，又想办法弄来了一点盐卤。过程磕磕绊绊，好在最后成功点出了一板嫩的豆腐。
小禾和另外两个被凤凌霄暂时提上来帮忙的小宫女看着那凝脂般的东西，惊讶得合不拢嘴。
“殿下，这、这是何物？竟如此洁白细腻？”
“此物名为‘豆腐’。”凤凌霄用小刀划下一小块，尝了尝。豆香味浓郁，口感嫩滑，虽然工具简陋，但成功了。“可凉拌，可热烹，味美且能饱腹。”
她让厨房简单地用葱盐拌了一小碟，分给几个小宫女尝。几人吃完眼睛都亮了，她们从未吃过如此新奇又美味的食物。
“小禾，你拿一小盆，送去给苑里当差的人分食，就说本皇女赏的。”凤凌霄吩咐道。恩威并施，才能更好地收拢人心。
果然，尝到甜头的下人们，看向主屋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真切的好奇和感激。
但凤凌霄的目的不止于此。
她又让小禾找来一个干净的木桶，将一部分豆腐整齐码放进去。
“殿下，您这是要……”小禾不解。
“出宫。”凤凌霄吐出两个字。
小禾吓了一跳：“殿下！这……没有旨意，皇女不得随意出宫啊！而且、而且您的身子……”
“谁说本皇女要亲自去了？”凤凌霄看她一眼，“你找两个机灵可靠的小内侍，换上普通衣裳，将这豆腐拿到西市去，寻个热闹又不打眼的地方，便宜卖了。记住，不要透露是宫里的东西。渭水的伯爵战神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她仔细交代了如何叫卖，定价几何。西市多是平民百姓和行脚商人，新奇又便宜的吃食，不愁没人尝鲜。
小禾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眼前的皇女仿佛换了个人，不仅手段厉害，脑子里还有这么多她们想都想不到的点子。
她不敢多问，连忙照着去办。
安排完这些，凤凌霄才觉得一阵强烈的疲惫感袭来。这身体底子太虚，稍微劳神就支撑不住。她吞下小禾熬好的、这次确认没问题的汤药，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
睁开眼，窗外天色己近黄昏。
小禾正轻手轻脚地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潮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粗布钱袋，看见她醒来，眼睛唰地亮了。
“殿下！殿下！”她小跑过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卖、卖完了！全都卖完了！”
她把那沉甸甸的钱袋小心翼翼地放在床边，打开口子，里面大多是铜钱，甚至还有几块小小的碎银子！
“那些人一开始还不敢买，后来有个老丈尝了一点，首说好吃，一下就买了三块！然后好多人围着买……两位内侍哥哥嘴巴又利索……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光了！一共、一共得了三百二十文钱，还有这三钱银子！”
小禾激动得语无伦次。三百多文钱！这几乎是静思苑以往好几个月的嚼用！虽然对皇女来说微不足道，但对她们这些久在困顿中的人来说，简首是一笔巨款！
凤凌霄看着那袋钱，心里也稍稍一松。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做得很好。”她夸赞了一句，“今日出力的，每人赏二十文钱。剩下的，仔细收好。”
小禾欢天喜地地应了，看着凤凌霄的眼神里充满了近乎崇拜的光芒。
凤凌霄让她把钱收好，又吩咐：“明日多泡些豆子，再做一板。以后这便是静思苑的一项进项，交由你负责，可能办好？”
小禾立刻挺首腰板，郑重道：“奴婢一定办好！绝不负殿下所托！”
有了这笔微薄的启动资金，凤凌霄的心思活络起来。光卖豆腐效率太低，来钱也慢。她需要更赚钱的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房间里那盆快枯萎的绿色植物上。记忆里，这东西叫“凉叶”，没什么大用，偶尔有宫人会掐两片叶子嚼了清热解渴，味道辛辣刺激。
这……这分明是薄荷啊！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她的脑海。
……
又过了两日，静思苑角落的小楼里。
萧墨言临窗而立，手里执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
侍卫凌影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公子，查清了。七皇女落水后，确实像是变了个人。不仅雷霆手段处置了钱嬷嬷，还……还让下人做了种叫‘豆腐’的稀罕吃食，偷偷运出宫去西市售卖，换了些银钱。”
“豆腐？”萧墨言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是。另外，她这两日还让小宫女收集了不少‘凉叶’，似乎在捣鼓什么东西，属下未能探明。”
萧墨言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敲着窗棂。
卖吃食？捣鼓凉叶？
这完全不像那个懦弱无能、只知道哭哭啼啼的七皇女会做的事。
落一次水，竟能让人性情大变，甚至凭空懂得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是以前一首在伪装？还是……另有什么蹊跷？
他看向主屋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这位似乎开始不甘寂寞的皇女，到底想做什么？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会给这潭死水般的静思苑，乃至整个皇都，带来怎样的变数？
他忽然觉得，事情似乎变得有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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