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张嬷嬷的敲打，像一片阴云短暂地掠过静思苑上空，虽然被凤凌霄挡了回去，但带来的压迫感却并未完全消散。
下人们做事更加小心谨慎，小禾负责的豆腐和清凉膏的“生产”和“销售”也转入了更隐秘的状态。凤凌霄深知，在没有足够自保能力前，闷声发财、低调蛰伏才是王道。
但她的身体等不了太久。
那本杂书上关于“赤血参”的记载几乎刻在了她脑子里：“状如血凝，通体赤红，生于极阳险峻之地，五十年方成，有强心脉、补先天、起沉疴之效，然性烈，非体虚至极者不可轻用，用时需佐以温和药材调和……”
每一条都仿佛为她量身定定做，也每一条都昭示着其珍贵与难得。
她让内侍旁敲侧击地在宫外药铺打听过，结果令人沮丧。普通的药铺掌柜连听都没听过，稍大些的药行倒是知道，但都表示那是传说中的东西，有价无市，即便偶尔出现，也立刻会被各大世家或皇室重金求购，根本流不到市面上来。
钱，她现在缺。权与势，她更没有。
似乎陷入了一个死局。
凤凌霄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那方小小的天空。夕阳的余晖给静思苑破败的景致镀上了一层残破的金色。
不能坐以待毙。
既然正常途径得不到，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院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低头做事的下人。原主的记忆杂乱无章，大多是无用的恐惧和委屈，她需要从中筛选出可能有用的信息。
忽然，一个极其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
好像是去年冬天，原主病得最重，几乎下不了床的时候，两个负责洒扫的老宫人躲在廊下避风，窃窃私语。声音很小，原主听得断断续续，只捕捉到几个词：“……黑市……鬼街……只要出得起价……什么都……”
当时原主浑浑噩噩，根本没在意。但此刻凤凌霄却猛地抓住了这几个关键词！
黑市！鬼街！
任何一个光鲜亮丽的城市背后，都可能存在这样的阴影之地。那里游离于规则之外，进行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只要你有足够的筹码，或许就能找到正常途径找不到的东西。
风险极大，但可能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她的心脏微微加速跳动。需要更详细的信息，需要可靠的引路人，需要……足够的钱。赤血参的价格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她目前攒下的这点银钱，怕是连参须都买不起。
夜幕缓缓降临，静思苑陷入了沉睡般的寂静。
凤凌霄却没有睡意。她披了件外衣，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单薄的身躯，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抬头望着天际那轮冰冷的弯月，脑子里飞速盘算着。
如何搞到一大笔快钱？如何找到通往黑市的途径？派谁去才最安全可靠？
每一个问题都困难重重。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一阵极轻微的、与风声几乎融为一体的衣袂拂动声，从远处高墙的方向传来。
不是静思苑里的人！这声音轻灵飘忽，带着一种刻意隐藏的轨迹。
凤凌霄瞬间警醒，身体下意识地紧绷，悄然后退几步，将自己隐入屋檐投下的阴影之中，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宫墙，落地无声，看身形步法，武功显然不低。那黑影似乎对静思苑的布局颇为熟悉，落地后毫不停留，径首朝着苑内最偏僻的角落——也就是萧墨言所居住的那座小楼方向潜行而去。
是刺客？是针对萧墨言来的？
凤凌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无论来者是谁，一旦在静思苑闹出刺杀事件，她这个名义上的主子绝对脱不了干系！现在的她，可经不起任何风波！
那黑影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接近小楼。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另一道更淡、更快的身影，如同凭空出现一般，悄无声息地拦在了那黑影之前。两人甚至没有发生任何激烈的打斗，只是短暂地交错了一下，似乎低语了句什么，先前那闯入的黑影便猛地一僵，随即竟毫不犹豫地转身，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原路翻墙而出，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而后来出现的那道身影，则站在原地，朝小楼窗口的方向微微躬身示意，随即也身形一晃，如同青烟般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寂静无声，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一场幻觉。
凤凌霄紧紧捂住嘴，才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的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后来那道身影……虽然看不清面目，但她几乎可以肯定，是萧墨言的人！
那个男人，果然深藏不露。他身边竟然有如此高手在暗中保护？那他本身呢？
而那个闯入者，又是谁？为何而来？为何被轻易惊退？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翻腾。
她忽然意识到，这座冷宫般的静思苑，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而她那名义上的王夫萧墨言，更像是一座笼罩在迷雾中的冰山，她所看到的，恐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
就在她心神激荡之际，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
“夜己深，殿下为何独自在此？”
凤凌霄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萧墨言不知何时竟出了小楼，正站在离她不远处的月光下。一袭简单的青色长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肩头，面容依旧清俊冷淡，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与他毫无关系。
他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凤凌霄的心脏，在这一刻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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