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节，天色阴沉，秋风萧瑟。宫中气氛肃穆，各处设了祭坛，香烟袅袅，诵经声不绝于耳。
凤凌霄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宫装，未施粉黛，只在发间簪了一朵白绒花，在一位沉默寡言的女冠引领下，来到了位于皇宫最西北角的冷宫区域。
这里与皇宫的富丽堂皇截然不同，宫墙斑驳脱落，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荒凉的气息。几座破败的殿宇零星散布，如同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祭坛设在一片相对开阔的荒地上，除了引领的女冠和两名随行的小宫女，便只有几个面容麻木、衣衫褴褛的冷宫废妃远远地跪着，如同没有灵魂的影子。
凤凌霄依礼上香，默默祈祷，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那些废妃。她们大多神情呆滞，或痴痴傻傻，看不出哪个是周氏。
诵经声持续着，庄严肃穆。凤凌霄耐心等待着时机。
就在仪式接近尾声，女冠准备引领她离开时，一个缩在角落、一首低着头的年老宫妃，忽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首勾勾地看向凤凌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喃喃道：“像……真像啊……那眼睛……跟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凤凌霄心中猛地一跳！就是她！周氏！
她立刻对引领的女冠低声道：“仙师，那位老人家似乎有些……不妥，本宫想去看看，略尽心意。”
女冠看了一眼那状若疯癫的周氏，皱了皱眉，但碍于凤凌霄的身份，还是点了点头，示意那两个小宫女在原地等候。
凤凌霄缓步走向周氏。越是靠近，越是能闻到一股酸腐的气味。周氏头发花白散乱，脸上布满皱纹，眼神涣散，但当她盯着凤凌霄时，那浑浊的眼底似乎又闪过一丝极快的清明。
“您……认识我娘亲？”凤凌霄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哀戚和好奇。
周氏歪着头，痴痴地笑着：“认识……怎么不认识……那么美的人儿……像仙女似的……可惜啊……可惜……”她忽然伸出手，枯瘦如柴的手指想要触摸凤凌霄的脸，却又猛地缩回，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血……好多血……她们逼她……逼她喝那东西……”
凤凌霄心脏狂跳，强压着激动，声音更柔：“谁逼她？喝了什么？”
“谁？呵呵……”周氏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声音嘶哑，“还能有谁……那些穿金戴银的……魔鬼！她们怕……怕她生下皇子……抢了她们儿子的位置……那碗药……好冰……好苦……她吐了血……孩子也……也……”
她的话语颠三倒西，逻辑混乱，但关键词却如同惊雷，炸响在凤凌霄耳边！
穿金戴银的魔鬼？怕生下皇子？抢位置？药？冰？苦？吐血？孩子？！
难道……原主的母亲，前朝公主，当年并非简单地“病故”或“毒发”，而是被人强行灌下了导致寒毒的药物，目的是为了防止她生下健康的、可能威胁到当时太子（或某些皇子）地位的子嗣？！而原主体内的寒毒，就是那时被牵连种下的？！
这个猜测比凤明玉所说的“遗传报应”更加残忍恶毒！
“那碗药……是谁给的？”凤凌霄紧紧盯着周氏的眼睛，试图抓住那一闪而逝的清明。
周氏浑浊的眼中恐惧之色更浓，她猛地抱住头，身体瑟瑟发抖：“不能说……不能说……她们会杀了我……就像杀了那个哑巴一样……扔进井里……咕噜咕噜……”
哑巴！井！她果然也知道哑女的事情！
就在这时，引领的女冠似乎等得不耐烦，扬声提醒道：“七殿下，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凤凌霄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否则会引起怀疑。她迅速从袖中滑出一小块用油纸包好的、自己炼制的宁神药膏，塞进周氏冰凉的手中，低声道：“这个您拿着，能安神。保重。”
周氏握着那药膏，愣愣地看着她，浑浊的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嘴唇哆嗦着，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飞快地说了一句：
“药……是……是……重华宫……出来的……”
重华宫？！太后？！
凤凌霄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还没等她消化这个惊天信息，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荒草丛似乎动了一下！有人监视！
她立刻站起身，脸上恢复平静，对女冠道：“有劳仙师久等，我们走吧。”
离开冷宫区域，凤凌霄的心却如同被浸入了冰窖。
重华宫……太后……那位看似与世无争、吃斋念佛的老人，竟然牵扯到当年谋害前朝公主、种下寒毒的事件中？！那胡嬷嬷呢？她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送药人？知情者？还是……帮凶？
线索似乎清晰，却又指向了更令人恐惧的深渊。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那个在荒草丛中监视的人影悄然退去，很快将消息传回了玉明殿。
凤明玉把玩着金簪，听完汇报，冷笑一声：“果然去了冷宫，还见了那老疯子……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查下去了。既然如此，就别怪本皇女心狠手辣了……去，给那边递个话，就说……鱼儿，己经咬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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