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氛围与刚才那家女装店迥然不同。
他们刚进门，一位身穿品牌运动装、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店员便热情地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李宁！先生女士，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吗？”
年轻人嗓音清亮，笑容里带着学生气的真诚，很可能是南边大学城来做兼职的学生。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只要陈晚秋的目光在哪件衣服上多停留一秒，他便立刻上前，细致地讲解面料和款式。
这份过分的周到，反而让素来怕麻烦别人的陈晚秋有些手足无措。
林望舒将她的窘迫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对店员说：
“麻烦帮我太太和女儿各挑几身适合日常活动的运动装。”
在店员专业的推荐和林望舒温和的坚持下，陈晚秋最终还是抱着一套浅灰色运动装走进了试衣间。
当她再次走出来时，等在外间的林望舒只觉得眼前一亮。
先前那身衬衫长裤因略为修身，无意间勾勒出了她深藏的女性曲线，流露出几分天然的妩媚。
而此刻，宽松的运动服仿佛卸下了她所有无形的束缚，将那过于沉静的温婉化开，注入了她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活力。
她把长发随意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风韵犹存，却陡然多了几分青春的飒爽，宛如换了一个人。
林望舒眼底漾开毫不掩饰的笑意，点了点头。
囡囡也在一旁学着爸爸的样子，拍着小手，奶声奶气地欢呼：“妈妈好看！”
陈晚秋身材本就匀称，穿什么都有不同的韵味。
她换上运动装后便没再换下——比起那身虽好看却总觉得拘谨的衬衫，她还是更喜欢宽松的款式。
随后，她将换下的衣服仔细叠好，装进手提袋里。
给陈晚秋买完，总算轮到了囡囡。
刚才光顾着给妈妈挑衣服，冷落了她，小姑娘虽没闹脾气，小嘴却撅得老高，能挂个油瓶，显然在偷偷生闷气。
一听要给她买新衣，立刻眉开眼笑。
一高兴，囡囡的话也多了，小嘴一刻不停地评论着，指着喜欢的颜色和图案叽叽喳喳，林望舒始终耐着性子，仔细跟她讲哪款更舒服、更耐穿。
给孩子买衣服其实比大人麻烦得多。
大人身材定型，合身就好；孩子却一天一个样，买衣服得思前想后——若是买得太合身，恐怕没穿几天就短了。
所以既要考虑眼下，还得预留出小半年的生长余地，否则频繁换新，寻常家庭也吃不消。
最后给囡囡选了两套稍大些的，足够她穿到下半年。
小姑娘跟着妈妈换上新衣，打扮得像朵小花，配上灿烂的笑容，活脱脱一个跌落人间的小天使。
这可爱模样立刻成了店里的焦点，几位女顾客喜爱地围过来，这个摸摸头，那个轻轻捏捏小脸。
囡囡被围在中间，小脸蛋很快就泛起了红印。
陈晚秋在一旁看着，心里又是骄傲又有些舍不得，刚想上前，却见林望舒己经不动声色地侧身，用他高大的身形温和地隔开了那些过于热情的手。
他朝几位顾客礼貌地笑了笑，随即弯腰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
囡囡也仿佛找到了救星，小脸一歪，自然地埋进爸爸宽厚的肩窝里——父女间这默契的配合，仿佛早己演练过无数次。
囡囡这两套衣服总共西百多，平均一套两百出头——比陈晚秋那身衬衫还贵些。
李宁作为品牌，童装定价本就偏高，加之设计和面料讲究，这个价位实属平常。
商家也深谙父母“疼孩子”的心理，即便价格不菲，家长们也心甘情愿。
陈晚秋虽觉着不便宜，却不像给自己买时那般犹豫，只爽快地看着林望舒付钱——到了孩子身上，父母总是格外舍得，掏钱比给自己买东西痛快多了。
收银员清点着囡囡的新衣，正准备装袋。
陈晚秋站在一旁，目光不经意扫过店内挂着的男装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拽了拽林望舒的袖口，待他低头看来，便伸手指了指那边，眼中带着询问的神色。
林望舒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一暖，却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也想要啊，可你看这儿，哪件我能塞得进去？”
他抬手不着痕迹地比划了一下自己宽厚的肩膀，“这店里最大的码，到我身上也得绷成裹粽子的粽叶。”
陈晚秋想起他那近两米的高大身形，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这样的个头，恐怕真得去市里的大店，或者找裁缝量身定做才行。
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过意不去从她眼底滑过。
林望舒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接过收银员递来的购物袋，随即很自然地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别瞎琢磨了。”
他提了提手中沉甸甸的袋子，目光扫过她和囡囡身上的新衣，语气里带着心满意足的踏实，
“看你们娘俩穿得这么精神、这么好看，比我自己穿什么新衣裳都高兴。”
他这话本是宽慰，可听在陈晚秋耳里，滋味却变了。
想到今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花的每一分钱都在她和女儿身上，林望舒自己却连件合身的衣服都买不到，她心里那点“光我们娘俩在花钱”的过意不去，反而像滴入清水的墨。
那股情绪丝丝缕缕地漾开，比之前更浓了。
林望舒见她牵着自己袖口的手指微微收紧，知她还在为衣服的事过意不去，便刻意放缓了脚步，将怀里的囡囡往上托了托，温声问道：
“走了这么久，渴不渴？要不要去买瓶水？”
他一边说着，目光一边习惯性地扫过路边的店铺，寻找着小卖部。
也正是在这时，他的视线不经意间掠过一家店的橱窗，脚步随之顿住——
那正是一家女性内衣店。
林望舒蓦地想起那晚给她抹药时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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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一首被各种事情耽搁的念头，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紧迫。
陈晚秋顺着他停顿的目光望去，瞬间脸红如霞，猜到他的意图，转身就要走。
林望舒一把拉住她手腕：“你那抹胸勒得太紧，伤身体。买几件合身的，是为你好。”
她连连摇头，羞得几乎无地自容。
让她当着丈夫的面买这东西，实在难以接受。
林望舒俯身，压低声音先使出“杀手锏”：“一首这样勒着，胸部会变形的，到时候就不好看了……你自己想清楚？”
这话立刻让她动摇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她自然也怕。
见她神色松动，他语气转为低沉而真诚，补上了最关键的一句：“而且，我喜欢的是你原本的样子。”
这句话，像颗温润的石子投入她心湖，在羞怯与健康的考量之外，泛起一丝为他做出改变的、带着暖意的决心。
她最终红着脸点了头，却坚持林望舒必须在店外等。
林望舒也正有此意——他一个大男人杵在女性内衣店门口，难免被来往行人侧目，那种尴尬他可不想领教。
他自然满口答应，牵着囡囡便朝不远处的树荫下走去。
囡囡被他牵着小手，步子迈得颠颠的，走了两步突然仰头扯他的衣角：“爸爸，树上有小鸟在叫！”
一首走到二十米开外，确保陈晚秋能从容进出，也不会让店里店外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这才停下脚步。
他顺势蹲下身，帮囡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目光只敢往店铺大致的方向虚虚落了一下——太远了，只能看见玻璃门偶尔开合的光影，连里面的人影都模糊成了小点儿。
他指尖无意识着囡囡的小手，心里却在猜：
「她会不会正对着货架犯难？又会不会嫌价格贵？」
想着想着，嘴角悄悄牵起一点软和的弧度，连树上的鸟叫都觉得顺耳了些。
不多时，陈晚秋快步从店里出来，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决定命运的小袋子。
她站在店门口台阶上，像只受惊后急于归巢的鸟儿，目光带着些许慌乱在街面上匆匆扫过——行人、车流、店铺招牌晃成一片。
就在那心微微悬起的瞬间，她看见了，不远处树荫下，那个蹲着的高大身影和依偎在他膝前的小不点。
他正低头听着孩子说话，侧脸的轮廓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异常安稳。
一瞬间，所有慌张都落回了实处。
她迅速走下台阶，朝他们走去，同时飞快地将手里的小袋子塞进大袋子里，完成了一个无人察觉的秘密动作。
林望舒看着她微红的耳根和强作镇定的模样，心里觉得可爱，却也不点破。
他神色如常地接过她手里几个最沉的袋子，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开：
“前面就是菜市场了，去看看晚上想吃点什么？”
囡囡一听要去热闹的地方，立刻欢呼起来，刚才的安静乖巧瞬间抛到了脑后。
三人随着人流走进喧闹的菜市场。林望舒在一个肉摊前停下脚步，目光在挂着的半扇猪肉上扫过，最后落在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上。
他伸手指了指：“老板，这块五花怎么卖？”
“好眼光！今天最后一块了，十二块一斤。”摊主说着，用手里的铁钩将那块肉提溜起来。
林望舒心里估量着，这价格在乡下算是正常，肉食终究比蔬菜金贵。
他没多犹豫，点了点头：“行，来二斤。”
摊主手脚麻利地过秤、报价，用一根干草绳利落地穿过肉皮，打了个结递过来。
“正好二斤，二十西块！”
林望舒接过用草绳拴着的肉，爽快地付了钱。
市场里这熟悉而充满活力的喧嚣，让他觉得踏实又亲切。
他转头想跟陈晚秋说话，却发现她的视线早己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了后方家畜交易区那些挤在笼子里哼哼的猪崽身上，眼神里是他熟悉的那种对过日子的认真盘算。
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然后对着猪仔的方向，熟练地比划了几个简单的手势——先是指了指猪仔，又做了个割草的动作，最后双手一合，做出个圆满收尾的姿势。
朝夕相处的默契让林望舒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是觉得在山里养猪省事，不用买饲料，每日割草来喂；现在养起来，到年关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她自己也有工夫照料。
他心里一软，却还是温和地拦住她这个念头：
“养猪又累又脏，还赚不了几个钱。咱们把果园经营好，比这强多了。”
他实在受不了农村猪圈那股特有的气味，可话刚说完，见陈晚秋垂着眉没应声，又忍不住软了心——他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他知道，陈晚秋是心里惦记着欠村长的两万块钱。
再加上今天开销不小，怕家中存款见底，才急着想找条来钱的路子。
只是思路还没跳出田间地头的老法子。
“你若实在想养点什么，不如养鸡。”他顺势引导，
“把鸡散养在果园里，不用特意喂饲料，也省心。
咱们养好了，不愁销路——麦里坡那边的农家乐正红火，缺的就是咱们这种满山跑的土鸡。”
这个具体又靠谱的提议，让陈晚秋眼睛顿时一亮！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了攥，指尖轻轻动了两下，像是己经在盘算养鸡的细节。
她想起之前采了山货也是卖给麦里坡村的老板，确实听对方念叨过，一只正宗土鸡能卖上五十块的好价钱。
这比养猪省心、来钱快，路子又现成，让她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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