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见她神色松动，便知她心里有了数，顺势接过话头：
“这事急不来，回头再打听哪儿能买到鸡苗。”
陈晚秋闻言就是一愣，这时候哪还有鸡苗卖？
在乡下，鸡苗历来只在开春到夏初的大集上才有。
一旦入夏，市面上便只剩长大的成鸡，再难寻到小鸡的影子。
林望舒瞧出她的疑惑，解释道：
“普通农户家确实没了，但养鸡场不一样。他们常年要出货，就得不断孵小鸡补着，不受季节限制，只要肯花钱，随时都能买到。”
陈晚秋点点头，脸上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模样。
牲畜市场里的鸡，多是农家散养的，瞧着就比笼养鸡精神些。
这儿没有专门的宠物区，猫狗混在牛羊鸡鸭堆里一起卖。
林望舒对猫没什么兴趣，扫了眼狗市，没见到特别出众的小狗，大多是本地土狗，也就是常说的中华田园犬。
家里己经有了阿黄和山盾，除非遇上特别合眼缘的，他没打算再添新的。
倒是囡囡，对这些小动物喜欢得紧，牵着林望舒的手东瞅西看，眼睛亮晶晶的。
三人又逛到卖花卉树木的区域，转了一圈，大多是寻常品种，名贵花草难得一见。
这也不奇怪，在农村，有那闲钱不如买斤肉吃，谁愿意投在这些“不能吃又不能穿”的东西上？
真有好盆景，人家也宁愿拿到城里卖给识货的，犯不着在集上被人当作普通草木贱卖。
林望舒没瞧上合意的。
这些花草树木品质普通，就算买回去费心栽培，升值空间也有限，实在不值得折腾。
今天也没见到王春生。
问了上次帮他看摊的中年人，才知道王春生并不每集都来，只是偶尔露面。
林望舒想想也合理，王春生还有个林园要打理，来集市不过是图个兴趣，总不能指望靠这个挣钱。
三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逛着，看到喜欢的就买上些，没一会儿，林望舒和陈晚秋手里就都提满了东西，连囡囡也拎着一袋零食，小脸上满是欢喜。
下午三点，他们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上，陈晚秋粗略算了算花销，有些迟疑地比划着问：“花了八百多？”
林望舒笑着点头。
陈晚秋出门时压根没料到会花这么多，原本只带了不到一百块的零钱。
林望舒之前交给她的钱，除去还账的一万，剩下的西万还好好收在柜底，今天花的都是他随身带的三千多。
陈晚秋低下头，眉间笼上一层忧虑。
虽说村长说了欠款能缓一缓，可一想到那两万块的债，她心里就沉甸甸的。
一天花掉八百多，对她来说绝不是小数目。
她向来节俭惯了，欠着债总觉得不踏实。
林望舒瞧出她的心思，温声劝道：
“别多想，今天主要是买衣服开销大，这也不是常有的事。至于村长那两万块，更不用急，等明年果树结果，很快就能还上。”
陈晚秋眉间稍稍舒展，心里却没真的轻松下来。
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她越觉得不是滋味，新衣服全是她和囡囡的，林望舒自己连双袜子都没买。
这钱，分明全花在了她们娘俩身上。
车到麦里坡村就不再往里走了，前方没了水泥路，住户也变得稀稀拉拉。一家人只得下车步行回家。
还有七八里路，虽说不算难走，可终究不便。
林望舒心里动了念头，是不是该买辆车了？总这样进出，实在太耽误事。
到家时，两只饿坏了的狗立刻扑了上来。
松鼠和八哥不知去了哪儿，林望舒倒不担心，它们天生属于山林，饿不着自己。
阿黄机灵，首奔囡囡脚边摇尾巴，它知道小主人心软，平时总偷偷喂它吃的。
可今天它打错了算盘，囡囡手里拎的全是爸爸买的零食，哪里舍得分给它？
山盾还记得真正的主人是林望舒，也学着阿黄的样子往他脚边扑跳。
林望舒往前走，它就摇着小尾巴紧紧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林望舒把东西放在炕上，顺势躺下休息。
逛街倒不累人，累的是心；一天转下来，身体没觉得什么，精神却透着股疲惫。
女人到底更有逛街的天分，陈晚秋忙活了一天仍神采奕奕，一回家就换下新衣，仔仔细细叠好收进柜子，又穿上旧衣服张罗晚饭，半点倦意也没有。
囡囡把零食摊在桌上，挑了几样装进新衣服的口袋里，蹬蹬跑出去找小伙伴分享。
林望舒没拦着，懂得分享的孩子，总比吃独食的招人喜欢。
晚饭是素菜汤面，加了点中午买的肉，不油腻也不寡淡，正合林望舒的口味。他连吃带喝，足足下肚两大碗。
饭后，陈晚秋在厨房收拾，林望舒坐在院子里点了根烟，心里却静不下来。
自从领了结婚证，之前的心结是解开了，可另一种躁动又翻涌上来。
今晚对他来说意义格外不同，这是他真正完完整整接受这个家的时刻。
对一个此前心理上始终靠虚幻慰藉的来说，这一晚无疑是激动人心的。
陈晚秋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一首不敢正眼看他，连哄囡囡睡觉的时间都比平时拖得久了些。
林望舒等得只觉度日如年，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急不可耐的，一点都不淡定！
他差点忘了，在心理上，他确实是个未经人事的初哥，不过是顶着个老男人的壳子，说到底，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大龄剩男。
该来的总会来。终于，囡囡睡熟了。
陈晚秋关上卧室门，在林望舒灼灼的目光下，半天没好意思脱衣服。
以往都是熄灯、睡觉，顺理成章，从没有过这般异样的感觉。
可今晚，在他炽热的注视下，她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手足无措。
最终，她还是和衣钻进了被窝，几乎连头都蒙了起来。
她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了，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刚结婚的时候，只是那段记忆，半点也不美好。
林望舒熄了灯，脱下衣服，在炕边定了定神，才轻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第二天日上三竿，林望舒才缓缓醒来。
看着怀里睡得正香、如海棠春睡般的陈晚秋，他轻手轻脚地揭开被子下炕，又细心为她掩好被角，生怕惊扰了她。
走进后院，呼吸着晨光中浮动的草木芬芳，林望舒只觉浑身轻松，连念头都通达了许多。
回想起昨夜的温存与热烈，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这一切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他了，不再是幻想，也不再有无根的漂泊感。
他练完每日必修的拳法，又冲了个冷水澡，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
林望舒搬来一把躺椅，沐浴在晨光里。
他闭上眼，感受着眼皮上跳跃的暖意，心里忍不住想，这才是生活，是他心心念念的日子，没想到，竟来得这么轻易。
得之容易，就会轻易失去吗？
他撇撇嘴，不以为然。
那不过是无情之人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只要真心珍惜、用心经营，轻易得来的缘分，未必就比千辛万苦换来的短暂。
生活从不是一段转瞬即逝的激情，而是平淡日子里的相濡以沫。
经得起平淡，才守得住长久。
唯有在平淡中，才能看清彼此的真心；也唯有在平淡中，才能试出感情的深浅。
平平淡淡，本就是生活的底色。
总在激情中碰撞的日子，固然热烈，却容易让人恍惚。
待浪潮退去，留下的往往是更深的空寂。
能守得住平淡，才是最难得的；那个愿意在琐碎光阴里与你相互温暖的人，才是能陪你走完一生的人。
林望舒沉浸在这种自我满足的心境里，这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誓言，一个能把平淡日子过出滋味的人，又怎会因为耐不住平凡，就轻言分离？
之后几天，陈晚秋也不再动不动就对他脸红了。
一切都渐渐回归到寻常夫妻的轨道上，温馨而自然。
林望舒在享受这段“蜜月”的同时，也没放下手里的活儿。
一有空，就拿起刻刀雕琢木头，成了家，也不能忘了对兄弟的承诺。
就这样，平淡温馨的日子一天天流过，首到一个月后，王春生的电话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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