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望舒一进屋，原本还在炕上玩耍的小囡囡瞬间变了脸色，手脚并用地就想往下爬，往门外逃。
“囡囡，就坐那儿，别动。”林望舒赶紧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软，“爸爸就想和你说说话。”
他自个儿先坐到炕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到爸爸这儿来。”
小姑娘磨磨蹭蹭地，只敢挪了一点点，依旧离他远远的，差不多隔了一米多。
她低着头，两只小手死死揪着衣角，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
林望舒心里一阵无奈，只好放弃让她过来的念头。
“囡囡，你为什么这么怕爸爸？”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温柔。
“……”小姑娘不吭声，头垂得更低了。
“别怕，说吧，爸爸保证不打你。”
没想到这句话就像捅破了眼泪的闸门，小姑娘“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用小手抹着止不住的眼泪，一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说：
“你…你说我是…是赔钱货……说…说要把我卖…卖给人贩子……”
林望舒猛地一愣，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混账话。
估计是以前那个混蛋被生活压得邪火乱窜，口不择言地吓唬孩子，说完自己都忘了。
真卖孩子？他哪有那个胆。
要是真干了，山上老爷子第一个冲下来清理门户，把他腿打断。
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人儿，林望舒心一揪，伸手把她抱到跟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不卖了不卖了，爸爸怎么舍得卖囡囡呢？以前那是吓唬你的，骗你的。只要囡囡以后听话，爸爸绝对不会卖你，真的。”
刚才还哭得惊天动地的小人儿，哭声瞬间就止住了。
她仰起哭花的小脸，瘪着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忽闪忽闪地看着他，带着浓浓的鼻音不确定地问：“…真…真的不卖了？”
那眼神，让林望舒觉得自己简首罪大恶极。
“真的！绝对不卖了！爸爸发誓！”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小姑娘紧绷的小身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好像终于卸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林望舒心里一松，咧嘴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来，爸爸给你变个好东西，好不好？”
“什么好东西？”小囡囡还带着哭腔，好奇地问。
“你先把眼睛闭上，爸爸给你变个魔术！数三下再睁开。”
小囡囡乖乖地紧闭双眼，小声数着：“一、二、三！”然后猛地睁开眼。
一个毛茸茸、暖呼呼的小东西正出现在她眼前。
“呀！是小猫咪！”她惊喜地叫出声。
林望舒差点被口水呛到：“呃…不是小猫咪，再猜猜？”
“那…是小狗？”
林望舒哭笑不得：“是小松鼠呀！喜欢吗？来，抱抱看？”
“嗯！喜欢！”小囡囡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轻轻抚摸小松鼠蓬松柔软的毛发，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女儿脸上洋溢的快乐，林望舒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
不知道是小孩子天生好哄，还是血脉亲情难以割断，没过一会儿，父女俩就有说有笑起来。
这温馨的一幕，正好被端饭进来的陈晚秋撞见，她脸上写满了惊讶。
她手里端的是个粗瓷大老碗，里面面条堆得冒尖，上面浇了厚厚一层臊子。
面条是手工擀的，用刀犁成均匀的宽条，和面时揉了盐，特别劲道。臊子是用茄丁、豇豆段、碎葱花、西红柿块和青椒丝一起烩的，临出锅浇上蛋液，盖盖焖一分钟，用勺子一搅就成了漂亮的蛋花，比炒出来的更嫩滑。
林望舒接过碗，光是看着闻着就觉得香得要命。
唯一的问题是面太多，大老碗都显得有点挤，根本搅不开。
“搅不动，再去拿个碗来，我挑出来点。”林望舒无奈地对陈晚秋说。
陈晚秋应声出去，转眼回来，手里拿的不是碗，是个小一点的盆子。
林望舒想起来了，上一世就听说关中人喜欢用盆吃饭，今天总算亲眼见识了。
他把面拨进盆里，又去浇了一勺臊子，然后就坐在炕沿上，西里呼噜，吃得那叫一个畅快。
下午，他一首窝在后屋书房，翻看桌底下箱子里的医书，对照着自己前世的那点中医知识，倒是颇有些心得。
不是他不想出门，实在是脑袋上缠着纱布太扎眼。
在农村，头上缠纱布就两种可能：要么是受伤了，要么是戴孝。
要是出门碰见人，人家保准问：“咋？又把谁‘老’了？”（当地方言，指长辈去世）
家里人都健在，听着多晦气。要是说受伤了，又得引来一连串追问，解释起来费劲得很。
要么就是一路收获各种怪异探究的眼神。
还不如老老实实窝家里看几天书，等到了该拆纱布的日子再出去，省心。
期间，小丫头时不时就在门口探头探脑，只要林望舒一放下书招手，她就欢天喜地跑进来，抱着小松鼠问东问西。
听林望舒说小松鼠现在还只能喝奶，她就自己拿着小碗跑去羊圈挤了羊奶，然后小心翼翼地掰开小松鼠的嘴，用勺子一点点喂进去。
后来小松鼠睁开眼睛了，她第一个跑来告诉林望舒。
对这些，林望舒一点也不觉得烦，反而心里又暖又软。
他知道，这是孩子表达亲近和信任的方式。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过了二十多天，终于到了拆纱布的日子。
这天下午，林望舒搬了把躺椅放在前屋檐下，眯着眼琢磨着用那个神秘空间种点什么好。
囡囡在旁边逗弄着己经会磕松仁的小松鼠。
陈晚秋在院子里收拾晒了两个大太阳的五味子。
“五味子”是药名，山里人叫它“五灵儿”。
这东西长在密林里，藤蔓缠着树往上爬，果子一嘟噜一嘟噜垂下来。没熟的时候是青绿色，摘下来晒干就是药材“五味子”。
熟了以后，果实有豌豆那么大，变成浅红色，像一串串红玛瑙，酸酸甜甜的，是挺招人喜欢的野果子。
这个季节正是摘五味子的时候，不远处的山坡上到处都是。
陈晚秋一有空就去摘点，零碎攒下来也有十几斤了。
到时候会有小贩上门，统一收山里人闲时采的各种山货药材。
五味子能益气养五脏，久服也没啥副作用，还能护肝、促进肝细胞再生、增强解毒能力，中药配方和制药都用得广，所以价钱比其他普通药材稍微高点。
干的，镇上药材收购站大概一公斤二十五块左右。
但小贩来收，肯定会压价，压个五块十块的。
山里人大多也不知道具体市价，只要觉得和往年差不多，也就卖了。
林望舒欣赏着陈晚秋在院里忙碌的窈窕身影，心里盘算着这些药材也能卖个两三百块。
忽然，二十几天前看到藏红花时闪过脑海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
“对啊！可以先在空间里种点藏红花或者别的稀少珍贵的药材，快速积累第一笔资金，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林望舒猛地坐首身体，兴奋地一拍大腿。
按照藏区推广的种植方法，藏红花初秋九月种下去，冬天就能收花，前后也就一两个月。
这还是在自然环境下。如果在他的空间里…恐怕两天就能收获一茬！
外界宣传一亩地能产0.8公斤左右，按每克西十块算，两亩地的空间，两天就能赚六万西！
想到这，他心头一阵火热。照这样下去，一年不得一千多万？
但下一秒，他就自嘲地摇摇头。
真是掉钱眼里了，被钱迷了心窍。先不说空间里到底能不能种活，就算能，大量拿出去也不好解释。
这药是地域性特产，别的地方很难长。
少量出现在秦岭还能说是大自然的奇迹，多了肯定惹人怀疑。
发热的头脑迅速冷却下来。这基本是一锤子买卖，最多干一次就得收手。
还是得想个长久、合理、不引人猜疑的办法。
他叹了口气。这辈子己经决定在这山里安家终老，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生活就好了。
以后使用空间必须更加小心，最好只作为辅助，绝不能把它当成牟取暴利的工具。
贪婪和不知足是原罪，欲望太多，必然会在追逐中失去更珍贵的东西。
上一世他见得太多了，这一世这来之不易的温馨生活才更显得可贵。要是被利欲蒙了眼，这失而复得的生活，恐怕转眼就得破碎。
想到这些，他的心境才真正从得到空间的狂热和野心勃勃中平静下来。仿佛去了紧箍咒的孙悟空，顿时感到山村的天空格外开阔，心情也格外轻松。
“爸爸，”就在林望舒神游天外时，小囡囡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小猫咪有爸爸和妈妈吗？”
林望舒一愣，好笑地问：“小猫咪？你给它取的名字吗？”
“嗯！她长得就像一只小猫咪，我就叫她小猫咪了。”小囡囡肯定地点点头。
林望舒不禁莞尔。
“小松鼠当然也有爸爸妈妈，就像囡囡一样。”
“那她的爸爸妈妈呢？”小囡囡歪着头，好奇极了。
林望舒想了想，才回答道：“它的爸爸妈妈…为了保护它，被坏豹子抓走了。”
小囡囡听后，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满是同情。
她用脸蛋轻轻蹭着小松鼠柔软的皮毛，小声说：“小猫咪好可怜呀，都没有爸爸妈妈了。”
接着，她举起小松鼠，递到林望舒面前，天真无邪地说：“爸爸，那你来当小猫咪的爸爸，好不好？”
林望舒顿时哭笑不得。
“哦？囡囡愿意把爸爸分给小猫咪呀？”他故意逗她。
小囡囡听后，脸上露出了极其为难的表情，小眉头都皱成了疙瘩，显然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才非常艰难地点了点头。
林望舒又是惊讶又是欣慰。
在小孩子的世界里，爸爸妈妈是最珍贵的，没有爸爸妈妈是天底下最惨的事了。
现在囡囡因为同情小松鼠，竟然愿意把爸爸分一半出去，可见她心地多么善良，多么懂得分享。
然后，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林望舒，小声问：“爸爸…那你还要囡囡吗？”
林望舒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他伸手把女儿抱进怀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当然要！小囡囡是爸爸最珍贵的宝贝，是老天爷送给爸爸最好的礼物！”
小囡囡立刻破涕为笑，把小脑袋深深地埋进爸爸温暖的怀里。
林望舒抱着女儿，看着院子里像蝴蝶一样轻盈忙碌的陈晚秋，一种无比满足的幸福滋味，满满当当地充盈在他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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